第二章

当晚睡觉的时候,节目组自然是把每对夫妻都分在同一个屋子里,但顾彦宁抱着被子就往外走。

「我去沙发上睡。」他说得十分自然。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再看过我一眼。

我也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拦他。

毕竟在家的时候,也是我住主卧,他在次卧睡的。

我看到沙发上手机的光闪烁到半夜,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吃了世界上最甜蜜的蛋糕。

大概是在和戴珍珍说话吧。

我不再看外面,只是熟练地划开了手机,四处乱点,脑海中一片空白。

曾几何时,我们也是无话不谈的啊。

天边飘过的好看的云,路上遇到的可爱小猫,中午吃到的好吃或难吃的工作餐……他都会分享给我。

即便是在异地拍戏,每晚也会见缝插针地打个电话开个玩笑。

「我想你了嘛,自己老婆还不让想嘛。」他总是这么撒娇。

如果是在一起住的时候,他更是恨不能黏在我身上,去厨房都要抱着我。

我被他的哈气弄得很痒,总是让他回屋里等我。

每当这个时候,他便会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我无奈,就只能让他抱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想再看到彼此了呢?

是他开始将生活碎片送给别人开始的吗?

第二天的综艺则是真心话环节,主持人问了一圈大家的生活状态,转身问我们的时候,却选择了把昨天的话题延续下去了。

「为什么想离婚呢?」

我歪头想了想:「日子过不下去了呗。」

主持人看了看弹幕,继续追问我:「可是大家都说顾先生长得好又是影帝,离婚了太亏了……」「好看有什么用,反正心不在我这儿的人,留着也是痛苦。」我摇了摇头,「还不如成全人家的好姻缘。」主持人尴尬地转头,开始问顾彦宁。

「那顾先生您呢,你也很想和陆**分开吗?」

他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扭过头看了看窗外。

大家都说他是侧颜无敌,我现在看着他觉得网友诚不我欺。

「我们跟对方都没什么话说,还是分开比较好。」他沉声道。「这些年我出差的时候比较多,回家就吵架,我真的很累。」他语气里是满满的不耐烦。

弹幕纷纷开始同情他。

【天呐,原来影帝回家也会被人嫌弃啊?】

【宝宝好惨,抱抱宝宝。】

【果然还是我们珍珍那种温柔的女孩最适合他了。】

【陆漫漫根本配不上他!】

【楼上小三的CP粉收收味儿,人家还没离婚呢。】

我听着他这句话,心中涌出一股无名火,忍不住呛声:「是啊,毕竟有些话都和其他人说了,正经老婆算什么呢?」「我和珍珍是清白的,你心怎么这么脏!」他暴怒,「都说了几百次了,那是为了宣传期,你揪着这件事没完没了有什么意思!」见我俩之间火药味越来越重,主持人连忙出来调节气氛。

「那你们俩想到曾经的过往,有没有后悔过呢?」

顾彦宁点头点得很干脆。

「要是能再来一次,我肯定不会娶她了。」

我没接话,只是低下头,死死地咬住了嘴唇,任由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那你们当初是怎么开始的呢,现在还有CP粉的话,应该曾经也是甜蜜过的吧?」主持人这个问题倒是把我们都问住了。

这已经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

久到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我们是二十岁在一起的,到如今已经七年了。

「应该是一档综艺认识的,不过那档综艺不温不火的,应该也没什么人看过吧。」「他在那里对我一见钟情,追了我好久。」

「切,我怎么可能会追你,还是好久。」他不屑地说,「肯定是你主动的。」见我俩又要吵架,主持人却招呼后台打开了一个视频。

「这就是当年那一档综艺哦,让我们来看看年轻时候的你们吧!」已经是七年前的节目了,视频质量经不起这种大屏幕的检验,满屏都是模糊的光点,却掩盖不住少年亮晶晶的眼眸。

这个节目也经常被我俩的CP粉考古。

这一期应该是角色扮演,我演的是大户人家的**,他演的是与我相爱的穷书生,家里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我本打算和他私奔,他却不同意,只说是等考取了功名之后回来提亲。

只是放幕后花絮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震惊全场的话。

彼时还年少的顾彦宁红着脸,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如果可以,我想像在剧里的角色那样,守护你一辈子。漫漫,我爱你,嫁给我好吗?」我和顾彦宁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当时的我说了什么呢?

「现在已经演完了,顾彦宁你该出戏了!」当时的我害羞地拍了他一下,「不要瞎说,会有绯闻的!」其他几对CP看到这里,都笑得一脸甜蜜,似乎都想到了自己刚认识对方的时候。

是啊,那个时候多美好啊,大家还没那么多心思,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我甚至还想起了他给我发的消息。

【现在我们都没那么出名,谈个恋爱没事的。】

【我是真的挺喜欢你的,漫漫,给我个机会吧。】

【我会爱你一辈子的。】

现在想来,那些甜蜜的瞬间近乎诅咒。

已经在脑海中不再真切记忆,突然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

那是生机勃勃的,二十岁的顾彦宁。

没有现在这么圆滑,四处都是棱角,却总是让人忍不住把目光放在他身上。

衣服不够好看,妆容也不算精致,可是那双眼睛,比现在明亮千百倍,嘴角的笑容更是让人忍不住和他一起笑起来。

「漫漫!」他总是突然凑到我身边来,「我的新戏又上了!」「你有没有看,我有很大的进步哦!」

我有时候看他好玩,便会故意逗他:「十八线的配角罢了,根本找不到你在哪里。」他每次听到我这么说,都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但是很快又会快乐起来。

「我迟早会变成一线的,不对,超一线,那样我的脸就会出现在海报的C位上,你想看不到你老公都不行!」「瞎说什么,这不是还没结婚呢,什么就老公!」

我这样一害羞,他就会露出得逞的笑脸,我便下楼买菜,给他做一顿大餐庆祝。

顾彦宁盯着那段花絮,脸上的表情有几分变幻莫测。

他好像被这段视频吸走了灵魂,变回了那个二十岁的自己。

这个时候,主持人又问了一次刚刚那个问题。

不过,这次是问我的。

「陆**,那你后悔嫁给他吗?」

我看到顾彦宁的表情,又是羞愧又是迷茫。

我盯着上面一样年轻的我,笑着接住了主持人的话。

「不后悔呀,这有什么可后悔的。」

相爱不是假的,爱意渐渐消失也不是假的。

我为什么要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呢?

毕竟最幸福的时候,我也没想过会和他两看生厌。

弹幕也纷纷感慨。

【原来对家是这么回事……】

【爱和不爱都是真的,陆姐好会说。】

【如果我最后不爱了,可能也会体面地选择分手吧。】

【谁能一辈子爱一个人呢,肯定很难吧。】

对啊,谁能保证呢?

那年我们都才二十岁而已,相爱的烈焰自然可以燃尽一切。

只不过现在我们快要三十岁了。现实生活早就把爱火浇灭了。

那缕灰烬,风一吹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