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我要封知儿为平妻。”

乔子衿头痛欲裂,瞧着堂下一身戎装的夫君和他携着的女子,迷茫。

她记得,她乘坐的马车失控,连人带车跌下山崖,尸骨无存。

再睁眼,她竟然回到了夫君齐北晏出征归来,第三次带着女人回府的时候。

她重生了?

犹记成亲前,齐北晏对她极好。

她的娘家毗卢镇距京城不远,套了马车不过半日的功夫,齐北晏答应日后她若是想家,他随时可以陪她回去看看。

成亲后,她上孝顺婆母,下以嫁妆养着阖府上下,包括夫君带回来的三个女子,她也妥善安置,和睦共处。

她尽职尽责的守着妻子本分,京城人人都称赞她贤惠大方,是个贤妻。

可齐北晏却并未信守诺言。他从未陪她回过娘家,屡屡以府中事务繁多为由,不准她离府探亲。

她守着出嫁从夫的狗屁规矩,从不敢逾越。可那一次,她得了母亲生病的信,着急回去探望。

齐北晏却道,“知儿临盆在即,你没有子嗣,该当重视这个孩子。”

乔子衿生平第一次对夫君生出怨怼!

不过一个妾室的孩子罢了!哪里能和她的亲娘比?

她执意回了娘家,谁料路过山崖时,马车突然失控……

身陨后,她空落落的飘荡在人间,看到爹娘得知她的死讯,哭的一夜白头。

而将军府上下却在庆祝小少爷平安出生。

那时,乔子衿才知道,对齐家而言,她不过是个管家的主母,根本算不上家人。

现在重生一世,她绝不会再做那吃力不讨好的贤妻!

乔子衿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目光幽幽落在夫君带回的女子身上。

“平妻?这是夫君的意思?那程姑娘觉得呐?”

程莹知一身月白瓯绣锦裙,容貌清丽灵动。闻言不高兴道,“我不同意!”

她甩开了齐北晏的手,痛声哭诉,“你答应过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知儿……”齐北晏无奈,捉住她的手柔声轻哄。

“这件事是我有愧于你。但父母之命不可违,我娶其他女子不过是被迫无奈,只有你,是我的真爱……”

乔子衿唇角微勾,有些讥讽,被迫无奈?

那齐北晏无奈的次数可真不少。

第一次是三年前,他带了昔日青梅回来,说她为他吃了许多苦,要纳进府回报她一世无忧。

第二次是两年前,他又带了位姑娘,说她父亲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临终托孤,他别无选择。

第三次就是眼下。

程莹知被哄的似乎有些心软,沉吟片刻,却将矛头对准乔子衿。

“北晏哥哥心中并没有你,你还硬占着嫡妻的身份,不觉得过分吗?”

乔子衿挑眉。

莫说她现在还未过门,只是个见不得光的外室,就算她嫁入将军府为妾,对嫡妻如此不敬也是大罪!

前世,程莹知也说过这句话。

她斥责她不懂礼数,却被夫君责骂犯了七出之罪中的妒去,要休了她!

那时她深爱着齐北晏,即使成亲多年他从未碰过她的身子,也不曾有过怨言。一听他这般威胁,立刻慌了神,什么都应了。

可她的退让并未换来夫君的心软,反而被程莹知冷嘲热讽,说什么“感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小三!”

如今想来,乔子衿只觉得前世的自己太傻,没有早点看清齐北晏骨子里的凉薄!

她将手中茶杯重重一搁,“程姑娘此话之意,是想让夫君休了我?”

她一袭锦衣华贵,此时眉梢微挑,淡然的眸子深邃如寒潭,似是染了层霜。程莹知被镇住了,下意识向齐北晏身后躲了躲。

“北晏哥哥说最爱的人是我!你若是识相,自然该、该让出位置!世界这么大,你何必非要留在一个不爱你的男人身边?”

她宛如受了惊的兔子,齐北晏心疼的护着她,拧眉对乔子衿不满道,“知儿胆小,你有何不满冲我来,莫要吓到她。”

乔子衿凉凉瞥他一眼,“夫命大于天,若夫君要休了我,我没有任何意见。”

程莹知面色一喜,正欲开口,就听她慢悠悠的补充,“但两府联姻毕竟是两家的事,夫君若要休妻,可曾问过老夫人和齐氏族老们答不答应?”

当年她入府时,将军府内里空虚,全靠她填补。尤其每年族人祭祀,用的可全都是她的嫁妆银子充体面。这些族老,舍得弃了她这财神爷?

齐北晏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顿了顿,目光微闪。

“方才是知儿纯真不知事,说胡话而已。夫人不要和她计较。”

程莹知顿时瞪大了眼睛,“齐北晏!你答应过此生就我一个的!现在是要出尔反尔吗?”

“我晚点再向你解释……”

“我不听!你就是个负心汉!”程莹知委屈不已,对着他又捶又打,“我真不该相信你,不该跟你回来!”

私下里,她的刁蛮任性还称的上是情趣,但此时当着乔子衿的面被这样一闹,齐北晏只觉面上无光,大手一挥,“来人,带知儿下去休息。”

程莹知自是不肯,但将军府的丫鬟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客客气气的将她“请”了出去。

厅堂一时安静下来。

齐北晏漫不经心坐上主位,语气冷硬道,“封知儿做平妻一事,我已上达天听。你虽是当家主母,但这将军府还轮不到你做主!”

这次他出征平乱吐蕃,是立了大功回来的。圣上必然有所赏赐,他求个平妻而已,不算大事,圣上自然会应允。

乔子衿心下嗤笑,这就是先斩后奏了。

她起身一礼,不卑不亢:“既然夫君心意已定,那我这就差人安排。”

齐北晏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样子,心头火气散了几分。

成亲这么久,他最满意乔子衿这点,贤惠又听话。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相处起来乏味无趣,每每面对她时,他都提不起男女之间的兴致。

乔子衿走出几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身叮嘱,“只是府上其他两位姨娘也等了将军许久,将军此番回来,可要好生安抚。”

程莹知的眼中钉,可不止有她一个呢。

齐北晏面色僵了僵。

……

乔子衿径直回了兰亭苑。

这里距齐北晏所住的主院最近,地方却比妾室的院子还小,以往她不计较,当是夫君与她亲近。

眼下她才恍然,齐北晏从未给过她嫡妻的体面。

他们成亲,不过是因为齐家需要个贤惠大方的主母,所谓情爱,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

贴身大丫鬟小兰一边沏茶,一边打抱不平,“姑爷也真的是,回府后不先来夫人的院子看看,反倒带了个贱皮子回来给夫人添堵!”

她是乔子衿从娘家带来的丫鬟,是乔家的奴产子,对乔子衿忠心耿耿。

正因如此,她更替自家夫人委屈,“夫人,您何必要答应什么平妻呢?不如请大少爷们来教训姑爷一通,他定不敢三番两次辱您!”

乔家大房,先得了三个少爷,才得了姑娘一个女儿,自是千般宠爱加身,若是知道她得了这么大委屈,定要找上门的。

可惜夫人总是对娘家报喜不报忧。

乔子衿的思绪却飘到了更远的地方。

前世身陨后,她双亲在悲痛之余,查出那马突然发狂,是因为受到了一种名为银无草的刺激导致。

那是将军府中的马,平日里有专人精心饲养。能对它手脚的,也只有将军府的人。

是谁对她下此毒手?

“夫人,夫人?”

小兰见她怅然出神,还以为她是被程莹知气的,又心疼又难过,“您就是太贤惠了些,才让那些人当您可欺!”

乔子衿这才回过神,轻笑,“傻丫头,急什么,娶平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