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猜测,铁证

当第十条半透明文字出现在眼前时,朱元璋心中已无一丝怒意。

而是审视着思考。

因为这三日出现的半透明文字,让朱元璋觉得,这妖人或许真是一个心怀天下之人。

以前,朱元璋并不知道叫做心怀天下,也不相信这世上有那般人。

是后来读的史书多了,知道的古人故事多了,又做到了皇帝宝座上,这才有了一点体悟。

当然,在他心中,这天下他打下来的,是朱家的。

他把天下当成朱家的来治理,自然也就欣赏心怀天下之人。

心态一改变,朱元璋再联想前几日的那几条“妖言”,豁然觉得,很像是浮躁士子的气愤之语。

随即他又想,倘若这妖人真如其所言,来自六百年后,所说确为后世史书记载,那···

想到这里,朱元璋脸色又难看起来。

‘竟是女真窃据中原?女真才多少人?焉能灭我大明?’

‘而且,那金、元入主中原后都没能传续百年,那些夫子说胡无百年国运,这女真又怎能享国近三百年?’

‘若我大明享国真的仅有二百七十六年,岂不是说这女真享国比我大明还长?’

‘愚民···使中国落后于各国?’

联想最近的两条“妖言”,朱元璋一时若有所悟。

‘是了,两三百年后女真即便再强盛,丁口也不可能超过汉人,甚至可能不如蒙人多。’

‘若其窃据中原,便是以少御多,必然会如蒙元一般,笼络其他胡虏,压制汉人,乃至禁毁汉人文字、衣冠、风俗等。’

‘胡元据有中原不足百年,便使得腥膻遍地,一些汉儿更是做胡儿语,与胡人无异。若天下真的被女真据有三百年,汉人岂不是有灭种之危?!’

推想到这里,朱元璋不禁神情严肃。

哪怕依旧不信妖言内容,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他甚至不敢想象,女真据有天下近三百年后会是何种情形。

‘不过,女真既据有中原,即便愚民三百年,国力也不至于落后于各国吧?何至于为各国蹂躏?’

‘若女真之国真的衰弱至此,汉人为何不举义旗反抗?咱们能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后人竟不能?’

‘还是说,那时汉人已经被女真压制的将要灭种,哪怕女真之国衰弱,汉人也无力反抗了?’

一时间,朱元璋只觉得妖言内容令人疑惑重重。

其中有不少不合理的地方。

如此一来,朱元璋便对妖言内容真实与否更加怀疑了。

这时,殿门外的宦官进来道,“启禀圣上,李校尉带着张真人从江西回来了,正在殿外求见。”

“让他们进来。”

宦官出去,很快李校尉便带着如今的正一道龙虎宗传人张宇初进来了。

说起来,江西的正一道龙虎宗虽起源自汉末张道陵,说是从第四代便迁居江西龙虎山,子孙嗣教,世代相传,传人皆称张天师。

但张天师的正式称号,却是在元朝忽必烈时才被当朝正式承认。

至于此前的“张天师”,都只能算自称和民间称呼。

此后龙虎宗才开始总领江南道教,等到元朝中后期,才形成正一道,为正一道领袖。

不过,待到洪武元年,朱元璋建立大明,当代张天师张正常入京祝贺,同时也是表示归顺,请求封赏。

朱元璋当时就说,“天至尊也,岂有师乎?”

张正常吓得冷汗直冒,醒悟后当即请除天师称号。

于是朱元璋改授龙虎宗传人为“正一嗣教真人”。

张正常几年前就病重,于是去年传位于刚十八岁的长子张宇初。

今年春上,张宇初曾入朝奏请嗣教,朱元璋觉得张宇初太过年轻,再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便压着这事没办。

所以,眼下随李校尉进殿的年轻道人,别说被称为“张天师”,便是“张真人”的称呼也没正式落着。

此时再见张宇初,朱元璋方觉,他可能病急乱投医了。

但人既然召来了,倒不妨咨询一番。

待张宇初行礼之后,朱元璋便问:“张真人自幼诵读道家典籍,家学渊源,可曾听闻有人自后世而来?”

张宇初作为一个年龄不足二十的龙虎宗传人,还未得到大明朝廷正式授印,此番被天子亲军召来京师,心中既觉奇怪,又很忐忑。

更没有想到,一见面朱元璋就问了个如此奇怪的问题。

有人自后世来?

这种事他头回听说。

于是老老实实地答道:“未曾。”

朱元璋又问:“那此类事是否可能发生?”

“贫道此前从未听闻此类事,实是不知。”

说这话时,张宇初声音已经有点颤了,脸色也发白。

皇帝连续两问他都答不出来,心里害怕啊。

朱元璋有些失望。

他原想再问:后世之人是否可以传送文字于此时之人,但见张宇初连前两个问题都答不出来,便打消此念。

想了想,朱元璋才道:“是否有人能于数理之外施法,令人眼前出现虚幻景象?”

“这···”张宇初大脑疯狂运转,一息之后才道,“或许有,但贫道并未见识过。”

“龙虎山无此类术法?”

张宇初闻言更惧,忙解释道:“龙虎宗传承以符箓、斋醮等祈福禳灾之正法为主,绝无此类邪术!”

朱元璋皱眉,不满。

他年少时便在外乞讨,见多识广,对鬼神之事本就存有一定怀疑。

龙虎宗天师虽在江南颇具盛名,可他也不觉得对方有真本事,否则当年就不会削除龙虎宗传人天师尊号了。

可听张宇初说不了解此类术法,他还是难免失望。

倘若确定有此类术法,说不得就是又妖人试图以术法蛊惑他。那妖言中的内容,便极可能都是虚构的。

如今不能确定此类术法是否存在,更无解法,岂不等于白把张宇初召来一趟?

朱元璋回过神,瞧见张宇初满脸紧张不安的样子,也没准备为难这个年轻道士。

本着一试的想法,他道:“你既来京,便下去准备一番,挑个靠近的日子,开坛做法,为朕祈福禳灾吧。”

张宇初闻言稍稍松口气,行礼应道:“遵旨。”

等张宇初退出奉先殿后,朱元璋在龙椅上坐下沉思了会儿,忽的开口道:“阁下自说是六百年后之人,让朕如何相信?可能拿出铁证?”

这也算是朱元璋多日来的收获之一了——他确定那妖人是能听见他说话的。

···

···

却说周最发泄般地连续发了七条信息,也冷静下来。

‘沙雕了,我跟一个游戏生什么气?’

‘玩游戏不就是图愉快开心吗?’

‘我都不开心了还玩个屁。’

随手关掉《手游大明》这个游戏软件,将手机揣兜里,周最下楼去吃晚饭。

他今年二十八岁,未婚,在家乡小县城的一座初中担任历史老师。

工资不高,但胜在教学任务少,工作相对轻松。

母亲詹桂芬在一座乡镇小学当老师,父亲周建军则在乡镇小学旁边开了家小超市。

夫妻俩平日多住在镇子上,再加上要看店,暑假也只是偶尔回县城一趟。

周最一人鲜少做饭,平日里不是叫外卖,就是在小区附近随便找家餐馆应付了事。

在小区附近转了转,周最吃了份黄焖鸡米饭,临了拿了瓶北冰洋汽水,便回往家中。

刷了会儿视频,周最又忍不住打开了《手游大明》。

点开【动态】,便看到了文字播报的朱元璋言行。

‘证明我是六百年后之人的铁证?’

‘这难不成是游戏提示?’

以较为平和的心态再次开始游戏,周最思考起来。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还是历史名人的生死日期。

电脑上网查了下,发现洪武十一年十一月,除了常氏之外,还有另一个历史名人去世。

不过从朱元璋之前的反应看,恐怕并不认为这种预言算铁证。毕竟人之死期,既可以根据其病况推算,还可以暗中操控。

比如说下毒。

那么什么才算铁证呢?

周最一边搜索资料一边思考,还真想到了一件事。

遂再次调整时间流速,两三分钟后调回1:1,见游戏中到了洪武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日,他便又给朱元璋发去一条信息···

奉先殿。

朱元璋等了一天,果然再次听到那奇怪的女声。

“朱元璋,恭喜你收到一条异时空的引导信息。”

“明年正月沐英于土门峡遇西番兵,一举败之。”

看到这条信息,朱元璋瞳孔微缩,心潮起伏。

‘竟能预言明年征西番之战况?还直言战事发生之地和胜负?’

‘这要是能说中,咱倒真是有些相信此人来自后世了。’

至于说人为操纵这件事的发生?

朱元璋想想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一则,即便西番叛逆暗中受妖人命令,沐英、蓝玉率领的明军却不会。

二则,他不觉得谁会用一场大败来蛊惑他——代价太大,结果难定,得不偿失。

时间一晃,到了次日,朱元璋如常收到一条新的妖文。

“此战擒万户乞迭迦。临江侯本月二十三日卒。”

这十来日,朱元璋共看了十二条妖言,倒也习惯了其中的符号。

此时一看,便看出这条妖言分两部分。

前部分应是接着昨日预言征西番之战的,后半部分则是预言一人死期。

“来人!”

殿内亲军、宦官各有人上前听命。

朱元璋指派一位亲军校尉,道:“一会儿拿上朕的手谕,去凤阳府探望临江侯陈德,去后,等过了二十三日再回京。”

这亲军校尉啥也不敢问,直接领命,“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