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最终这桩闹剧由丞相出面压了下去。

回到院子后,许是当晚月色凄怆勾起了我心底的委屈,我眼眶酸涩难言,偏要咬紧牙关忍住泪水。

我自幼便爱哭,但到底是侯府嫡女,代表白家的颜面,再难受也不许在人前落泪。

我一次次深呼吸压下泪意,沈景煜忽然跪坐在我腿边,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沈景煜拉着我的手亲吻:「我替娘子哭。」

「娘子心里压着泪,又咸又苦,我替你哭出来,你能高兴些。」

我怔怔看着他,语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习惯了,不用管我,过一会儿就好了。」

沈景煜固执地牵着我的手,一双眼哭得通红,他说:「阿芷,你在我面前永远可以放肆,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只要能让你开心,做什么都好。」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激得我眼圈发红,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来。

那晚我哭了多久,沈景煜就跪了多久。

后来我哭睡过去,次日清晨,我醒来时院子里多了一道高高的青石墙。

沈景煜一身脏污,脸上沾着砖灰,却笑得比天边的日头还要灿烂。

「阿芷,以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当时我们都没想到。

后来没有其他人欺负我了,而欺负我的人。

是沈景煜。

江知暖又晕过去了,这次是真晕。

我戳中她的痛处。

江知暖羞愤交加,再加上为了显摆顶着十来斤的点翠冠哭了小半个时辰。

一口气没喘匀,当场昏死过去。

沈景煜闻讯赶来,头上的冕冠都来不及戴好,便抱起江知暖喊御医。

我看着殿上兵荒马乱的人群,就像看一出嘈杂又无趣的戏剧,只觉得吵闹。

沈景煜看向我的目光冰冷森寒:「你就这么容不下暖暖?」

「容不下!」

他狠狠的抓着我胳膊,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狠戾:「朕今日偏要你容下!」

「即日起皇后禁足万佛堂,为朕和淑妃抄颂佛经千遍,作为朕新婚的贺礼。」

「沈景煜!」

他的话一出,我心仿佛被一把钝刀割着一般,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我闭了闭眼,语气第一次软了下来。

「我快死了,你等我死后再娶她,行吗?」

沈景煜瞳孔骤缩,眼中闪过一丝惊惶,却又立刻转为冷嘲:「白芷,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学这些伶人做派?」

我仿佛一下子掉进冰窟,心脏爆发出尖锐的疼痛。

我收起所有软弱,疯了般将他们往外赶:「滚!全部给我滚出去!」

沈景煜面色铁青,他命令宫人将我强制压去万佛堂。

宫门关闭的刹那,我看见沈景煜的背影,毫无留恋,从未回头。

皇城放了一夜的烟火,一簇一簇的花火绽开照得天地如白昼。

我听着窗外的礼炮声,抬头看见佛龛上眉目慈悲的观音,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前一片朦胧,我嚎啕大哭,从此我与他最后的一根弦也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