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毕竟她一直都是如此,身为高门嫡女,又是将门主母,从来都是这般人淡如菊,仿佛对世间万物都没有欲望一般。

从前我在宋府艰难谋生,她也是这般跟我说道:「旁人没有分寸,可你若要教训她,自己便也失了分寸。」「无谓的争辩只会折损自己的脸面,有时候宽容大度,自会令其知道什么叫分寸之内。」彼时我只当她是被嫡母宠坏了,天性善良,不懂人心险恶。

因此在嫡母离开后,我尽心尽力地照顾她,保护她,生怕她被别人欺负了去,就连她的亲生儿子杜承谦,也是我拉扯长大的。

即便她淡泊名利,对***脆果断的行事作风有诸多不满,但我依旧将她当做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为她机关算尽,努力替她抵挡这世间所有的不堪。

就如同后来,她的丫鬟被抬成了侍妾,想要给她下毒,也是我挡在她面前,以命换命,换取了她的平安。

可到头来她一身清白,我却满手污秽,她安享着我为她铺好的康庄大道,却转头在我的灵前讨伐我:「阿妩就是因为太爱算计,做事不择手段,才会落得这般下场。」我彻底心凉了。

上一世我搭上了性命,已经还清了嫡母对我的恩情。

那么这一世,没有我的算计,看她还能不能继续人淡如菊下去。

宋懿紧盯着纳兰珠的脸,面上血色尽褪。

她知道,这样一张脸,自己是无法抗衡的。

可她依旧端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维持着自己身为主母的体面。

因为她知道,自己坐在这个位子上,靠的并不是容颜。

而是她人淡如菊的气质。

可紧接着,纳兰珠的话就击碎了她的体面。

「听说将军娶你,是因为你很像当年的杜老夫人?」她骄傲地拂过自己纤细的腰肢,我赫然发现,那上面缠绕着的不是腰封,而是一截马鞭。

嫡姐脸色一白。

「将军可是夸赞过我的骑术与他母亲当年有的一拼呢!」她口中的杜老妇人,就是杜衡的亲生母亲何氏。

何氏出身将门,当年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吸引了杜老将军,彼时风头正盛的杜老将军亲自上门提亲,本有意中人的何大**迫于家族胁迫,只能嫁给了自己并不爱的男人,还生下了孩子。

何氏在军营里长大,并不懂得后宅纷争,也无心争宠,只是一心怀念着广袤无垠的沙场,是真正的人淡如菊。

可她到底还是死在了宅斗之中。

因此杜衡十分厌恶后宅纷争,而嫡姐正是靠着她不争不抢,淡泊名利的气质,得到了杜衡的认可,被娶为正妻的。

这也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资本,毕竟各色莺燕很多,可谁也比不上早逝的杜老夫人。

纳兰珠一下子就戳中了嫡姐的死穴。

「其实说起来,杜老夫人与我还是同乡,听说她的母亲也是塞外人,说不定我们之间还有亲缘。」「比起你这种只会困囿在后宅里的无趣女子,还是我更有她的风采呢!」纳兰珠欣赏着嫡姐僵硬的脸色,像她这样无所顾忌的女子,对付装模作样的嫡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嫡姐浑身颤抖,嘴唇被咬的失去了血色,可依旧脊背挺直,神情淡然。

若说之前,我还以为她是清高自傲,可现如今,心中只剩下了不屑。

杜衡说她人淡如菊,有老夫人的风采,她便时时刻刻把这四个大字写在脸上,融进骨血里,生怕哪天人设不再,就失去了杜衡的宠爱。

时间久了,就连她自己也分不清,这到底是人设,还是自己是真的不争不抢。

不过她也不必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