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夜。

顾绾莺沐浴后,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青瑾:“这两日赶路辛苦,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来便是。”

自家主子是个习惯亲力亲为的,青瑾听了这话也不推辞,应了声便退下了。

顾绾莺走向自己的卧房,刚刚打开房门,便瞧见坐在茶桌旁的月白袍男子。

顾绾莺心中一凝,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

陆砚迟不会认出那夜是我了吧?这是来找我算账了?

应该不会啊,她那日醒来跑得挺快的,他也没见着自己。而且那晚黑漆漆的,他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莺莺姐姐,你不进来吗?”房内的陆砚迟幽幽的看了过来。

“啊?哦!”顾绾莺闻言下意识往前迈了两步,并十分自然的反手将房门关了起来。

等听见那道关门声,顾绾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在门前,往前走也是,往后退也不是,一时进退两难。

陆砚迟站起身走到顾绾莺身旁,将人拉着坐到床榻上:

“莺莺姐姐,我来帮你擦头发吧。”

话落便从顾绾莺手中取过白色布帕,为她仔细擦拭起来。

男子立于身后,将顾绾莺整个笼罩起来,一双温热修长的大手时不时从她发间耳畔滑过。

那是与几年前截然不同的灼热,带着丝丝缕缕的颤栗。

顾绾莺回过神来,扭过头先发制人:

“你怎么跑我房里来了?不成体统!快些出去。”

“可是以前我们不都是这样的吗?”

陆砚迟疑惑的反问,眼神中带着几分纯澈的懵懂,似乎当真不明白。

“那是以前,你都这么大了,也该避嫌了,以后可不许私自进我房内了。”顾绾莺无奈。

她与陆砚迟第一次见面是在雨夜里,那时她刚刚丧母入侯府,陆砚迟则是被生母吕氏拒之门外。

吕氏本是陆侯爷部下之妻,因着一次敌人的谋算,陆侯爷无意占了吕氏的身子。

陆侯爷本想负责却遭拒绝,只得以其夫女威吓吕氏不得自尽。

不久后,其丈夫却在战场牺牲,紧跟着吕氏便带着襁褓中的女儿嫁入侯府为继室。

两年后,吕氏生下了侯府世子陆砚迟。

只是吕氏深爱之前的丈夫,对陆砚迟这个背叛丈夫的证明怎么也喜欢不上来。

这种不喜欢,在陆砚迟五岁那年,他的亲姐姐溺死池塘之后到达了顶峰。

五岁的陆砚迟拉着姐姐往荷花池旁嬉闹,姐姐却不慎掉入了池内,救上来时已经没了呼吸。

自此,吕氏恨透了这个儿子。

不仅让她没了对丈夫的忠贞,更让她失去了和丈夫唯一的女儿,她丈夫唯一留下的血脉。

吕氏无了牵挂,心存死志。

直到见到了和女儿长相相似的陆青霜,才有了盼望,将其收为养女,改名为陆琳霜。

那日,顾绾莺见着这看起来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儿独自站在雨中,脸色苍白,转眼便晕厥了过去,

心中不忍,于是将其带回院中悉心照料了一晚。

不想,这便被陆砚迟缠上了,每到雨夜总往她房里钻,怎么说也没用。

最后顾绾莺只能望着那双眼巴巴如被弃小狗般的琉璃眸软了心肠。

“可是我想亲近莺莺姐姐,为什么要避嫌呢?”陆砚迟眼神灼灼的看着顾绾莺。

“自然是男女授受不亲啊!”

“可是……我和莺莺姐姐不是已经亲过了吗?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难道莺莺姐姐是想……不负责吗?”

男子的声音分明是轻柔和缓的,但此刻落在顾绾莺耳中,却不亚于晴天霹雳。

什么?陆砚迟什么时候认出她来的?怎么可能认出来的?莫非他像猫一样能夜视不成!

而且,什么叫她想不负责啊!

明明是他半夜擅自闯进了自己房间,还害她中了那样的药,自己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对不起,莺莺姐姐,我那日也是为了躲避追兵才会如此。”

“我之前在南州不慎中了情丝绕之毒,那日被追杀受伤,这才又导致毒发的。”

听到这儿,顾绾莺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竟将后面的话说出声了。

然而陆砚迟还没有说完,只顿了顿,随后一脸赧然的继续说道:

“还有,莺莺姐姐,那日是你自己咬破了我的唇,才会因食了我的血而染毒的,况且……那日是姐姐将我扑倒的。”

“不可能,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我哪可能有那么暴力,那么色令智昏!”

顾绾莺眼神一闪,下意识高声反驳,

“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扑得动你,难道你就不知道反抗吗?”

“莺莺姐姐,你知道的,我从小体弱多病,那时又因受伤逃亡许久,失了体力,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你啊。”

“你难道当真一丝一毫也想不起来了吗?”

陆砚迟弯了弯腰,低头直直的望着顾绾莺的双眼。

“当然……当然想不起来了!”

顾绾莺顿时将人往外一推,夺过其手中的白色布帕,遮掩性的转过身子,自己继续擦了起来。

因着心中慌张,顾绾莺全然忘了此人那夜最初禁锢自己时多么有劲儿。

“但是……明明我都一直在说不要的,是莺莺姐姐你不停的缠着我……”

“撒谎!你除了开头说过不要,后面明明就是你一直在缠着我,害得我的腰到现在都还酸疼!”

顾绾莺想也未想便将事实脱口而出。

“哦……原来莺莺姐姐都记得很清楚啊。莺莺姐姐辛苦了,我来帮你揉揉腰吧。”

陆砚迟说着,双手便作势往下搁到顾绾莺的腰上。

顾绾莺身子一僵,将那双手一下拍开,随后反应过来。

暗道自己当真是沉不住气!

不过这也得怪陆砚迟,谁让这人怎么偏就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让人瞧上一眼就心软得一塌糊涂,可怎么防备得起来嘛。

只是想到二人的身份,顾绾莺心思转了转,收敛了情绪沉声道:

“韫之,那夜之事就当从来没有发生过,以后莫要再提了,这对你对我都好。”

“莺莺姐姐,已经发生的事情怎么能够当作不存在呢?明明那晚我们那么契合,那么快乐,我们就是天生该在一起的啊。”

陆砚迟握住顾绾莺的肩膀,眼眶竟有些红红的。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惹你生气了,我改好不好?”

顾绾莺垂了眸子,轻摇了摇头:

“韫之,你还小,莫要意气用事。”

“一次错误是逼不得已,你知我知,不要再节外生枝了。我是有夫之人,此番已是极为越矩了。”

“莺莺姐姐,我不小的,你不是已经感受过了吗?”

顾绾莺:……

我是在和你说那玩意儿吗?

说半天你就只听到了这句话是吧?

莫不是被她扑傻了不成?

再说了,契合个鬼啊!开头要她来主导不说,后面还只会用一个姿势,害她腰疼也老疼那一个地儿。

顾绾莺想到这儿揉了揉后腰,再抬起眼时,便看见陆砚迟一脸的黑沉,心中一跳:莫不是她刚刚说出口了?

“嗯……”

“啊?韫之,那啥……不是……”

“莺莺姐姐不必多说,我回去好好研习便是,下次定不会让姐姐失望的。”

“不是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啊!

顾绾莺未说完的话,在只看见男子因转身而翻飞的衣袂时咽了回去。

果然,男人就是听不得这种话吗?

罢了罢了,这也是个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