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闻清虞夏 第22章

吃完饭回到宿舍,虞夏给贺闻清发了几张照片,这是她在实验楼等贺闻清下课的时候给他拍的。

照片里的男孩气质干净,眉眼疏朗,光是站在那儿就带着故事感,令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

贺闻清不懂虞夏拍他的目的,发来了一个问号表情包。

「这个月电视台开会的时候该选每月课题了,今天看你做实验的时候我就突然想起来了。」

贺闻清没明白,问道:「什么课题?」

虞夏觉得打字太慢了,索性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没响几声,电话就被接通了,只是能听见隐约的水声。虞夏似乎想到了什么,耳尖突然一热:“你,你不会在洗澡吧?”

“没,刚出来。”电话那端,贺闻清拎着毛巾搓了两下头发,思忖了片刻,擦干净手,换了一只手拿手机。

虞夏干巴巴“哦”了声,继续道:“关于那个月选题,上次你请假了没去,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看群。我们组选的是《你眼中的xx生》,我之前想了很多专业都觉得不合适,现在看来医学专业或许是最恰当的,自带白衣天使滤镜。”

贺闻清闷闷应了声,似是在静静等待她的后续。

虞夏见他不反对,乘胜追击:“而且,你要相信,贺闻清同学,以你作为开场白,收视率绝对不会低……所以你这周五还有课吗?我约个摄影把设备带上,再去看看。”

“如果不愿意也没事。”她接着补充道。

“没有不愿意。”少年温润的嗓音传来。

虞夏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我们说定了,就这周——”

“只是这周五不行。”贺闻清打断了她的话。

虞夏很少遇到贺闻清直接拒绝的情况,一时间有些怔,问道:“是有什么事情吗?”

另一边,贺闻清有些躁地在宿舍阳台来回走了几步,纵然是午后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也只觉得生冷。

他的手掌紧紧攥成拳头,抵在阳台生锈的围栏上,又蓦地松开,泄下劲来。

“对,有事。”

最终,他也只是模棱两可地证实了她的话,刻意地不去告诉她缘由。

因为这周五,是贺德松的忌日。

-

周五以一场阴雨绵绵作为序幕。

男孩白色的鞋底踩过被雨水浸润湿透的污泥,拔腿时飞溅起一片浑浊的斑驳。

地上低洼的积水坑倒映着颀长劲瘦的身影,一只修长苍白的手执住伞柄,伞沿被压得很低,雨水只得顺着黑色伞面淅淅沥沥地淌下来,汇聚成一小滩。

西郊公墓远离市中心,贺闻清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地铁才到。他穿着件黑色的大衣,怀里抱了一束白色的雏菊花。

守陵人是个老头,贺闻清在那里做了登记,便被放了进去。

老头止不住朝他离去的方向多看了几眼。这个小伙子他很眼熟,连续五年,每年雷打不动都会来。

只是往年他从不带花,今年算是稀奇。

高高矮矮矗立着数不胜数的白色大理石,镌刻着无数陌生的名字,贺闻清皆没有驻足。他穿过条条小道,四周的杂草长至小腿的高度。

走了约莫五分钟,在靠里的位置,他停了下来,面前正对着一座墓碑,被时间侵蚀成发灰的颜色。

他撑着黑伞,表情漠然地注视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

这张照片选的还是贺德松意气风发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沾些不该沾的东西,看起来没那么苍老和狼狈。

他死的既是时候,又不是。

贺闻清连雨伞都不肯收起,只是缓缓弯下腰,替墓碑的主人撇去了上面的几片枯叶,然后将怀中的花放至碑前,直起身。

雨势很大,雨点也砸人生疼,那束脆弱的白雏菊三两下就在风吹雨打中变得残败凋零。

贺闻清直直地盯着这束死相惨烈的花,目光渐深,凌厉漆黑的眸子被雨雾掩盖去了情绪。不知想起了什么,泛白的指节将伞柄骤然攥紧。

这样差劲的天气,饶是打着伞也难自保。雨丝斜斜刮了进来,顺着男人的脸颊淌进衣领里。

“我等到她了。”

声音不带一丝起伏,像秋天最浓重的寒意。

“我以后不会再来看你了。”

……

周五往往没什么课,下午许久不曾露面的班主任破天荒地给他们开了个班会,结束之后,虞夏打算去图书馆。

刚出教室走了没两步,电话就响了起来。看清来电显示之后,她迟疑了。

是程杰。

上一回在他的生日会上放他鸽子,虽然事后扯谎解释说是辅导员找她临时有事,也不清楚这样牵强的理由他能相信几分。

那日他略显滑稽的告白经过几个中间人的转述,最终还是落到了她的耳朵里。

总之,她不太想与他有牵扯。

但因为不清楚是否是比较重要的事,想了想,虞夏还是接通了。

“喂,夏夏。”一如既往熟悉的称呼,程杰似乎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而恼怒。

虞夏应了声,尽量显得平静自然:“学长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程杰的语气听起来很公事公办,“我们学校艺术学院和隔壁剧团有个合作演出,在城市音乐厅,王老师说让我俩去采访,还喊了个摄影跟我们一起。比较临时,没提前通知你。”

虞夏静静听他说完的同时,松下了一口气,还好是公事。

她看了眼时间,刚刚下午六点,于是礼貌回道:“我有空的,什么时候出发?”

程杰说:“现在,我在校门口等你。”

教学楼离校门口并不远,虞夏花了五分钟就走过去了,程杰早就等在那里。

见到虞夏,程杰一笑:“幸好你答应了,不然临时还真不好找人。”

“没事,都是电视台的,”虞夏无所谓摇摇头,往周围环视了一圈,“不是说有摄影跟我们一起吗?”

程杰“噢”了一声,一拍脑门:“摄影师现在不在学校,跟我们不一起出发。”

片刻后,程杰叫的车就来了,虞夏坐进去,靠着窗。

“对了学长,”她微微偏过头,“采访资料有吗?我想提前看一下。”

虽然是校电视台,看似是一堆学生小打小闹,但她也尽量做到专业,从来不会做这种临上场无准备的工作。

程杰的笑容有些僵,摊了摊手:“资料我还没来得打印,但我一会儿让人发电子版过来。”

虞夏没好说什么,只是继续把目光投向窗外。

时间悄悄溜进十月底,秋色渐浓,落日的余晖收束得愈发早了。

正是下班高峰期,芜大又坐落于芜城的市中心,出行自然颇受优待,刚走了不出一公里,在一片骂骂咧咧和鸣笛声中,虞夏坐的车也加入的拥堵的序列中去。

“学长,会来不及吗?”她冷不丁出声问道。

她一向时间观念很重。

“不会。”程杰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只是胜券在握般笃定道。

不知过了多久,拥堵路段逐渐畅通起来。虞夏靠着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刷着手机。

她看到今天早上给贺闻清发的一条消息,没什么实质性内容,只是条搞笑博文罢了。以往贺闻清忙过之后都会回复,而今天到现在都没有任何音讯。

她点开聊天框,想了想,又关掉。

二十分钟后,车辆靠边减速停稳,虞夏蓦地回过神来,连忙跟在程杰身后下车。

沁人的晚风冲淡了车中烦闷的汽油味,虞夏顺了顺气,却发现这里好像不是城市音乐厅的方位——音乐厅靠近芜城北边,而他们正在静江河的另一岸,也就是南侧。

她半信半疑看向程杰,就见后者挠了挠头发,粗重地叹了口气:“私自骗了你,很抱歉,但是夏夏,我还是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见虞夏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程杰连忙上前一步握住她的肩膀,二人的距离骤然被拉得很近。

她本能地想挣开,却不料男孩的力气实在太大。

“我已经定好了一家餐厅,还买了花,你应该会很喜欢——就这一次,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我的话,我保证以后再也不纠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