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7、

五十年前,也就是2023年。

那年,老人才十岁。

她家的院子里种了一棵很古老的桃子树。春天,她在树下玩耍;夏天,水蜜桃树会结出甜蜜的果实供给他们一家人食用;秋天,把最后一批水蜜桃制成水蜜桃果酱;冬天,在树叶落下的水蜜桃树下坐着,畅谈来年,树又会结出多少美味的果子。

树沉默的陪伴着他们家,一年又一年。

几乎已经成了他们家的一员。

也是因此,在那个万恶的日子到来之前。

他的父母托了关系,建立起一个防护性极高的实验室,把树挪了进去。

这些年,树呼吸的都是没被污染的空气,吸收的都是没被污染的水源和肥料。事实证明,他们的做法是很正确的。

在离他们家两公里的地方,有一片水稻田。

2024年,那片水稻田全部枯死,颗粒无收。

又过了十年,国家发出基因库建立的号召。老人毅然决然的报了名,又幸运地被录用了,也算是出了自己的一份力。

可是她回到家,看见那棵水蜜桃树,又沉默了。

接触不到自然的阳光。

接触不到自然的空气。

接触不到自然的水源。

接触不到自然的世界……

因为这些自然的因素都会致死。

如果水蜜桃树也有灵魂,它是愿意在人工的温室里无忧无虑的继续生长,还是愿意在原来的世界里和大自然同呼吸共命运呢?

可是水蜜桃树有什么错呢?

它只是静静地生在这片土地上,就要被人类的错误连累致死?

而今……

把它害成这样的人类,最终也抛弃它了。

老人离开家之前,给实验室设定了一系列自动程序,供氧、供水、供肥料,能支撑三年。三年,如果我们还一直待在这个庇护所里出不去,那么,这棵水蜜桃树就必死无疑了。

8、

老人问我的这些问题,我也答不上来。

我看着她的脸庞。那张和我相似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细细的皱纹。

老人已经六十岁了。在这个核辐射严重,人类寿命大幅缩减的时代,已经算是难得的高龄。和她同时代的人在相继逝去,像是代表着那个人类的黄金时代也在逐渐远去。

她可能是最后一批自然人了。

不过,哪怕这一批自然人全部去世了,他们的基因也会在之后的人类身上流传下来。

但是我却一愣,想到了一件事。基因库,其实本质上就是克隆人。人类自身已经生不出正常的孩子了。

可是克隆出来的孩子,算是正常的孩子吗……?或者说,一个满世界都是克隆人的世界,算是人类的延续吗?

不过我想,这个问题可能已经不用思考了。

因为基因库已经被污染了,以后基因库里出来的也是畸形儿了,哈哈。

庇护所的前方,有一个投屏装置,这个时候突然亮了起来。

光屏打开,里面开始播放最新的新闻联播。

我又一次看见了那个漂亮干练的女记者。不过这次,她也穿上了厚厚的生化防护服,连麦克风都是缝在衣服里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沉闷。

“大家好,我是央视新闻的前线记者孙立虹。”

“我们现在正在R国D市为您现场报道。之前在报道中所出现的形似蓝鲸的奇异生物已经上岸,并且搁浅在了海滩上,它身上的核辐射浓度超出了正常值的180倍左右,现场已经拉起了封锁线,但是还是有大量的群众想要脱离封锁线前去围观。”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现场群众。”

接着,她熟悉的切换了R国话,同时Z国话的字幕也打在了下方。

但是那个被采访的群众着实吓了我一跳。

他的脸上有着鱼一样的呼吸器官,一张一合,牙齿锋利,浑身瘦小,却有着一个巨大的肚子,皮肤上也有着部分溃烂的伤痕。

看起来年纪很轻,却完全放弃了抵抗,甚至没有穿防护服就出来了。

但是仔细一看,前来围观的群众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有严重畸变的症状,最严重的一个,像条蛇一样在地上扭动、爬行。

而这个被采访的人,他在哈哈大笑。

面对记者的询问,他一边大笑着,唾液横飞,已经蒙上一层白翳的眼睛都笑弯了:“都是报应……都是报应!人类马上要灭绝了,R国人就是第一个!哈哈哈哈哈哈!”

他旁边的人被他带动着,也大笑了起来。

现场一片祥和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