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穗和愣在当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雀儿推了她一把:“娘子还发什么愣,快去瞧瞧呀!”

穗和回过神,解下围裙,拿手帕将自己的脸擦洗干净,又整理了衣裙,才匆匆去了阎氏房里。

还没进门,就听到阎氏低声下气奉承宋**的声音,裴景修的妹妹裴玉珠也把宋**从头到尾夸成了一朵花。

穗和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屋里热闹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向她看过来。

宋妙莲坐在主位上,仍是锦衣华服,美艳动人。

裴景修挨着她坐着,宿醉的脸上略显倦色,却也不影响他的风流倜傥。

他彻夜未归,今日一早就带着宋**回来,莫非他们整晚都在一起?

穗和心中不安,阎氏已经嫌弃地冲她喊:“你不在厨房洗碗,来这里做什么?”

穗和忙稳了稳心神,说:“我给小叔送饭回来,听说来了客人,就过来瞧瞧。”

“瞧什么瞧,既知来了客人,还不快去沏茶。”阎氏唯恐她说多了引起宋**怀疑,急着要打发她出去。

穗和没有动,默默看向裴景修。

阎氏以前从不曾当着裴景修的面对她这样刻薄,便是责怪她挑剔她,也会背着裴景修。

她以为裴景修会替她说句话,谁知裴景修却笑着对她说:“去沏茶吧,别怠慢了客人。”

穗和愣住,随即又想,景修是个大孝子,也许只是不想当着客人的面让母亲下不来台。

这样想着,她心里好受了些,温顺地应了一声,忙着去沏茶。

宋妙莲是客,第一盏茶自然要先给她,穗和捧着刚沏好的茶递到她面前,谦恭道:“宋**请用茶。”

穗和容貌生得好看,昨日灰头土脸已经让宋**心生敌意,今日洗干净之后,巴掌大的小脸如凝脂一般嫩滑白皙,不点自红的樱桃唇水润诱人,一双鹿儿眼更是清纯澄澈惹人怜爱。

宋妙莲眼里闪过嫉妒的光,伸手去接茶,却又故意没接稳,哗啦一声,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家都吓了一跳。

阎氏立刻指着穗和大声斥责:“笨手笨脚,连个茶盏都端不稳,烫伤了宋**,你拿命都赔不起。”

“是啊哥哥,穗和今天怎么毛手毛脚的,你还是快敲打敲打她吧!”裴玉珠也跟着母亲抱怨穗和。

“不是我......”穗和小脸煞白,低声辩解。

阎氏大怒,拍桌子骂道:“反了你了,还学会顶嘴了,你可别忘了,你是我儿子花银子买来的......”

裴景修一听母亲话头不对,忙出声打断:“母亲息怒,客人要紧。”

说着便起身走到宋妙莲跟前,拉起她的手关切问:“可伤到你了?”

穗和心口一窒。

昨天她烫伤了手,连小叔都看出来了,裴景修却毫无察觉。

眼下宋**什么事都没有,他却软语温存,抓着人家的手瞧了又瞧。

这样的他,真的当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吗?

“还好我没事。”宋妙莲扬着修长的柳叶眉,伸手戳了下裴景修的额头,“我若伤着了,看我父亲兄长不扒了你的皮。”

裴景修笑着向她作揖,桃花眼含情脉脉:“还请宋**可怜可怜我,不要把这事告诉国公爷与世子。”

“你知道怕就好。”宋妙莲得意地哼了一声,笑容明艳又张扬,指着穗和说道,“这种丫头,在我们家连洗脚都不配,你居然让她来为我奉茶,你叔叔好歹是左都御史,怎么府中竟这般寒酸,下人都不见几个。”

裴景修面色微讪,刚要解释,被裴玉珠抢了先。

“宋**你有所不知,我小叔向来喜欢清静,说下人多了是非多,就这两个丫头,还是我们从金陵带来的,我们来之前,府里只有两个老仆,两个粗使婆子,两个小厮和一个车夫。”

宋妙莲简直不敢相信。

都察院是国家最高监察机构,左都御史是都察院的最高长官,与六部尚书合称为“七卿”,因领着监察弹劾百官之责,六部尚书都要让他三分。

这样一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臣,偌大的府邸居然只有几个仆人,当真令人匪夷所思。

宋妙莲撇撇嘴,对裴景修道:“你小叔爱清静是他的事,我若嫁进来,至少要八个丫鬟四个嬷嬷,跑腿的小厮,抬轿的轿夫至少也要八个,少于这个数,你也别登我家的门提亲。”

此言一出,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

母子三人躲闪的目光里,穗和的耳朵又开始嗡嗡作响。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裴景修已经在外面和别的女人谈婚论嫁了吗?

可他明明昨天才说过,自己是他心里最重要最不可取代的人。

“景修......”

穗和心中慌乱,抬头看向裴景修,想要他一个答案。

裴景修微微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让母亲和妹妹先招待宋妙莲,这才叫上穗和匆匆出了房门。

“穗和,我如今已是状元之身,外人面前,你不能再直呼我的名字,这样于礼不合,你记住了吗?”

裴景修将穗和拉到无人处,第一件事就是纠正她的称呼。

毕竟他和宋**说了穗和只是个粗使丫头,哪有丫头直呼主子名字的道理。

穗和愣愣地看他,往日如同小鹿般灵动的眼眸,此时却充满了悲伤和迷茫,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裴景修,直说吧,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裴景修看着她,无奈叹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呀你,我昨天和你说的话,怎么你睡一觉就忘了,你辛辛苦苦陪伴我三年,替我侍奉母亲,照顾妹妹,你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呢,怎么会不要你呢?”

穗和满腹的委屈顿时像洪水决了堤,泪珠滚滚而下。

“那你和宋**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你不曾说过要娶她,为何她连嫁进来要带几个丫鬟婆子都打算好了?”

裴景修见她哭得伤心,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柔声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呀穗和,你怎么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穗和惊讶地望着他,忘了流泪:“分明是你见异思迁,怎么却说是为了我?”

裴景修叹口气,神情颇有些失望:“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我辛辛苦苦巴结讨好宋**和她的兄长,都是为了给你父亲翻案,到头来却被你看作是负心汉吗?”

穗和心头一跳,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裴景修又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道:“我虽然中了状元,但如果没有人提携,充其量也就是进翰林院做个修撰,至少要熬三年才能选为庶吉士,再过三年才有机会进内阁,我等得了,你等得了吗,你那远在北疆苦寒之地的兄长侄子等得了吗?”

穗和听他提起被流放到北疆的兄长侄子,心头又是一阵刺痛。

可是,这和裴景修要娶宋**有什么关系?

裴景修见她不解,又耐心道:“安国公只有这一个女儿,我娶了他女儿,他自然要为我的前程铺路,我借着他的势,也可多结交一些上流人脉,这样一来,给你父亲翻案不就有望了吗?”

穗和已经听傻了。

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心里太乱,一时又理不清头绪。

三年前,裴景修承诺将来考中了功名会帮她父亲翻案,前提是她作为父亲唯一的女儿,要将关于科考的门道技巧毫无保留地教给他。

父亲身为文渊阁大学士,是历任科举的主考官,她从小耳濡目染,对那些事确实懂个七七八八。

裴景修说,只有她把这些都教给他,他才有十足的把握一举夺魁,才有机会为沈家翻案。

她听了他的话,将自己所知所学倾囊相授,可他现在中了状元,又说还需要一个有权有势的岳父为他铺路。

他是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还是结识宋**之后才想到的?

有没有可能,他从一开始就在哄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