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书本在我桌子上堆得跟山一样,我看到就想跑,虽然活了两辈子,但是我压根没怎么学过基础学科的知识。

看书练字确实没有出门社交有意思,公立学校也不比家教,只能课后相信自己勤能补拙,硬啃。

可是我写不完,爷爷也不睡,在旁边陪着我,在我快要睡过去的咳嗽上两声。

我一个激灵起来:“对不起我错了,我马上改。”

我的肌肉记忆比我的大脑反应更快。

爷爷一脸诧异的看着我问:“怎么了,爷爷不会打骂你,以前你经常挨打吗?”

我实话实说:“嗯,挨打。”

爷爷深深叹了一口气:“要不今天先去睡吧。”

我摇摇头:“不!如果每天都让自己休息,那我成绩永远赶不上去,我的字永远练不好,我不信我做不好。”

爷爷盯着我半晌说:“我出去赶赶蝉,它们叫的你心烦。”

我能清楚的感知爷爷在意我,虽然我的考试成绩很烂,但是他会陪着我改掉每一道错题。

衣服虽然不是名牌,可他会让隔壁的裁缝奶奶来给我量尺寸,料子软软的,特别舒服。

爷爷嘴上不说,可我知道他心疼我,他希望妈妈来看看我。

活了两辈子我对母爱已经没什么奢求了,我也不希望她来。

偶尔来看一次我,也只是为了拍一些合照,为她的个人形象考虑。

每一次,眼里都是嫌弃和无处下脚的窘迫。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音乐的声音,我手的肌肉记忆让我不自觉的开始起手势,爷爷站在我身前护着我。

我跟着爷爷出门,看到江河在拉小提琴,像一只骄傲优雅丹顶鹤,一曲结束,眼中全是骄傲和不屑。

不远处后爸和妈妈携手走来,妈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一脸慈爱的看着肚子再看看江河,目光到我身上就只剩下生疏和冷漠。

走近才假装吃惊的看到我们:“叔,叔叔好,我刚刚没看到你们。”

后爸又旁若无人的开始卖弄:“江河,你刚刚的那段拉的应该是这样,来,我给你示范一下,叔叔和阿海也能听听。”

江河扯着后爸的袖子:“爸爸,我们回家吧,妈妈说你是她的艺术启蒙,你也帮我再指导指导。”

我听了都想笑,艺术启蒙?一个见色起意,一个见钱眼开。

在家里表演不够,还要专门来这里搭台子唱戏。

江河和后爸把我妈夹在中间。

我妈点点头:“江海,你听爷爷的话,那叔叔我就先走了。”

“哥哥,你能送送我吗,我想跟你待一会。”江海提出来要和我单独待一会,我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

“那个功勋章你也看见了吧?我好心告诉你,那是个假货,爷爷就是个农村老头。”江海幸灾乐祸的笑着。

“对了,你接到刘氏的邀请没?”

“哎呀,我忘了,哥哥在这么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早被L城贵族圈除名了,求求我,我带你去,不过,啧啧,你去了什么都不会怕是要丢人。”他边说边不经意间漏出名贵的腕表摆弄。

他等着看我愤怒,后悔,懊恼,可我什么情绪都没有,就问了她一句“你多久不知道饭菜的味道了?”

一句话就让他成功变了脸色。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土包子。”说完就直接上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我慢慢往回走,到了家里,爷爷别扭的拿出一个蛋糕说:“今天你生日,吃个蛋糕吧,我不知道你以前在江家怎么过生日的。”

其实我已经很久没过过生日了,奶油的味道在我嘴里化开,绽放,冲击着味蕾。

音乐吃的是天赋饭,但是要出名,脸的加成很大,后爸深信不疑只要长相出众,就能出圈,为此我从青春期就有了容貌焦虑,哪怕是水肿,都能让后爸对我体罚。

青春期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经常半夜饿的睡不着起来翻冰箱,只要被发现,就会被强行催吐,到后面我的胃已经形成了一种反射,只要一超过某个限度,我就会吐。

演出时,后爸会给我买私人订制的名贵西装,为了撑起衣服,我又要猛吃蛋白粉增肌,身体早已不堪重负。

我也曾去找妈妈诉苦,可换来的一句是后爸是为了你好。

他严苛的不像是培养一个艺术家,而是一个精致的人偶。

也是这时候,我才知道妈妈和后爸需要的不是儿子,而是听话的商品。

弟弟出生后,后爸更是不装了,每一句都离不开:“为了你弟弟,你就不能再优秀一点,要不然弟弟长大了,家里可没你的位置。”

妈妈也非常赞同:“你弟弟是我们的希望,你要选个强大的岳家为他助力。”

可后爸的心根本不安分,在外面莺莺燕燕一大堆,即使有了弟弟也没收敛,妈妈想用我把后爸的心拉回来。

她发现只要我获得某项荣誉,后爸就会高看她一眼,于是我的日子越加黑暗了,能学的,不能学的,只要能拿奖,通通给我安排上,可我的身体根本吃不消......

“快吃啊,一会化了。”爷爷一句话把我拉了回来。

我看到现在自己比上辈子高了一个头的身高,还有经常劳动,胳膊和腿上都长出了薄薄一层肌肉,心里异常踏实。

爷爷又拿出一颗珠子套在我脖子上,愿我岁岁平安。

这颗珠子我在爸爸身上也见过,只不过他们吵架时,妈妈给扔了。

除了爸爸,爷爷是第二个祝我平安的人了。

“爷爷,我英语实在太差了,你能给我找个补习班不?”

说来惭愧,上辈子我的英语也就是个勉强能交流的地步,应试教育面前不够看。

我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家里条件不好,我还提出这个要求,可我英语真的跟不上。

爷爷愣了一下:“英语啊,你找咱对面你吴奶奶给你瞧瞧,她爱好这个。”

“阿?就那个每天给各种家电家具钩针织套的吴奶奶?”

“得就是她,明天我跟她去说一句,你放学以后直接去找她。”

看来家里的条件是真的很不好,补习班都上不起,我暗暗决定等上了大学就半工半读。

不得不说,吴奶奶讲英语,真是有一手,字正腔圆,堪比录音磁带。

经过一年补习硬是把我带出来了,这个期末考,英语我破天荒的及格了。

下了课赶紧兴冲冲的拿起卷子往回跑,边跑边喊:“爷爷我及格了,我及格了!”

回到家却发现江氏的车也在。

妈妈皱着眉头:“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身上都是臭汗,及格了是什么很骄傲的事?你弟弟乐器又拿奖了。”

爷爷把我一把揽到身后:小海现在是我在带,你有什么想法冲我说。”

我突然觉得爷爷很有压迫感,再一看又觉得是错觉。

“叔叔,哪能呢,这不是小河得奖了,电视台要来采访家里,正好暑假,我把小海也带回去,也让您松快松快。”

爷爷没有说话,我知道他是在等我的意见。

我觉得少一个人的吃喝,家里负担能轻很多,所以我跟爷爷告了别,跟我妈走了,车上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