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青葵摘了清溪院院里的杏子,坐在门边吃。

杏树无人照料,结的杏子又小又酸。

青葵酸得牙疼,可若是不吃,便要饿肚子。

远远地传来一阵喧哗。

阿鱼去打听回来,低下头不忍看她。

“……陛下在朝珠殿陪三公主,陪了三天。”

青葵咀嚼的腮帮子停下了,手中杏子咕噜噜滚落在地,沾了灰。

三公主陆舒,模样倾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爱慕之人无数,同时也是她父皇黎皇最宠爱的孩子。

陆九渊还未灭黎国前,青葵住下人房,而陆舒所住的朝珠殿,是离天子居所最近的宫殿。

原来陆九渊这几日不来见自己,便是一直在那……

青葵忽觉喉间又酸又苦,难受得喘不过气。

“阿鱼,我不喜欢吃杏子,酸得我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青葵湿着眼眶,笑着说。

于是阿鱼捡起地上杏子,擦干净。

“无事,奴婢爱吃。”

她知青葵从不浪费粮食,青葵总是吃不饱。

阿鱼是孤女,跟在青葵身边十二年,主仆相依至今,比亲姐妹还亲。

青葵用衣袖随意地抹了眼泪。

“阿鱼,我们也去看看三姐姐吧。”

青葵与陆舒,虽说是姐妹,实际上,只有每年年尾宫宴上能见上一面。

——陆舒坐在高高的檀木椅上,垫着有精美刺绣的软枕,陪在黎皇身侧。

而青葵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与下人一同吃宴。

青葵倒不在乎。

她可以和阿鱼一起,小声讨论着当天的歌舞。

如同今日,朝珠殿前门庭若市,青葵也只远远地看。

阿鱼说:“公主,我们还是回去吧,今儿风大。”

青葵知道,她怕自己伤心。

但她自己不怕。

“我就看看,我不冷。”

她其实不是来看陆舒的,是来看陆九渊的。

才想着,就见那两人一同走出。

郎才女貌,般配绝顶。

青葵定定地看,脸色似涂了几层脂粉一般白。

她对阿鱼说:“阿渊做了君王,后宫佳丽三千很正常的,我该大度。”

“三姐姐很漂亮,换做是我也喜欢。”

落花被风扬起,抖擞下好几片遮了青葵的眼。

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她初遇陆九渊,也是这时节。

彼时正是陆舒诞辰,黎皇宴请全臣。

青葵趁机到御膳房偷东西吃。

正抓了些吃食塞进怀中,便听到有人回了御膳房。

“陛下可真是宠爱三公主,听说她用来垫脚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白狐皮呢……”

“是啊,凌国居然送了质子来我黎国,还想求娶三公主!我呸,北境蛮夷,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青葵闻声一惊,猫着腰匆忙跑出去。

御膳房不让她进来,被抓住会被罚,遇见凶的嬷嬷会挨打。

青葵是钻狗洞进来的,也是这么出去的。

逃跑时却踩空了台阶,摔了个脸朝地。

“嘶——”

正暗叫倒霉,忽地有一道声音从她头顶传来:“你没事吧?”

接着就见一只手伸到青葵面前。

那是一只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似乎比那天的月色还要白。

青葵呆呆地抬头看。

她从未见过那般俊逸的人,似温柔月光,靠得太近仿佛会亵渎。

青葵抬手,却见自己的满手脏污,还是未敢牵上那白娟般干净的手。

“没事没事!”

青葵自己爬了起来。

脚踝似乎崴了,但她能忍住。

视线一转,才见他另一只手上提着一只花灯。

那灯,竟和青葵的母亲小时候给她买过得一模一样!

她被带进宫后,不知她的花灯如今怎么样了……

或是青葵的目光过于明显,亦或是青葵狼狈模样令他可怜。

陆九渊将花灯递给了她。

“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吧。”

青葵的眼一亮,但她也知不好白拿别人东西。

可摸遍了全身只找出一包糕点,是要带回去给和阿鱼一起吃的。

看着那灯,青葵一咬牙:“那我拿这个来做交换!”

心说,阿鱼你原谅我这一回!下回再给你带更好吃的!

陆九渊一愣,随即笑了,如沐春风,似春如暖阳。

就像如今陆九渊对陆舒笑得那般温柔。

陆九渊与陆舒携手走来,一路宫人纷纷下跪。

直到走到青葵面前。

青葵嘴唇泛白,缓缓跪下。

“给,给陛下请安。”

陆九渊视若无睹,牵着陆舒在她身前走过。

青葵垂眸盯着那双鎏金靴从面前走过,将落花碾为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