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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轩死的第三天,颜秋霖主动同我见了一面。开口是喷薄而出的怒火和指责:

“婉曲,那日是你跑来大理寺,说的稚轩要见我,我今天在马场等了一天,你为何又出尔反尔?你现在都能用孩子来骗我了?”

“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喜欢骑马?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埋没儿子的天赋?你配做他娘吗?”

“我对你确实是没有什么感情,但是稚轩是我儿子。只要我们能够保持体面,这日子还是能过下去的。”

“我知道你跟夭夭之间有矛盾。但是你有夫君,有儿子,你什么都有了,何苦为难一个死了夫君的遗孀呢?”

我像看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许久长叹了一口气。

从怀里掏出三份签好字的和离书递给他,然后转身离去。

我连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费劲。

我是稚轩的娘,我不能看着稚轩枉死。

哪怕追到阴曹地府,我都要让阎王爷追着罪魁凶手偿命。

燕寒山的锦衣卫只有执行权,具体的审理得交由大理寺,东厂势力日趋壮大,想要扳倒魏厂公更是难于上青天。

锦衣卫手上的证据不少,但难保魏厂公会推脱给其他人脱罪。

我还不能倒下,甚至连休息都不能。

我没日没夜地拟状词,燕寒山也会经常帮着看一看。

我是扳倒魏厂公的号角,击鼓鸣冤的时候,无论如何,我决不能出错。

“近来圣上对魏厂公已经多有不满了,等江南盐运的事儿一了,你就可以敲登闻鼓了。”

“后期需要当堂剖尸取证,还望你撑住。”

我整理诉状的手尚未停歇,连头都没有抬一下。稚轩的尸体这么久了还停在锦衣狱。

这么长时间秘不发丧,为了这一刻。

我等了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只是我没想到魏厂公的案子会将柳夭夭牵扯进来。

更让我觉得报应轮回的是,为稚轩亲手剖尸的,是他的亲生父亲,颜秋霖。

敲登闻鼓的前一天,颜秋霖终于肯回家了,只不过这一次,他把我给他的和离书扔在了我身上:

“你闹够了没有?”

“我都跟你说了我很忙,你作出这副德行又是在闹什么?儿子不管家也不理了是么?”

“我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妇人?”

我看着面前这个可笑的男人,口口声声挂念儿子,可从进府到现在都没发现,平日里只要他一回来,就会像一只活泼小雀般扑倒他怀里的儿子,今日格外安静。

“颜秋霖,那日在马场失约的人是你。”

“你又在胡说什么。”

见他暴怒的模样,我突然噤声,我不想再跟他强调儿子死了,反正明天他就能亲眼看见了。

侍卫拉住了颜秋霖,附在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一回头,府门口站着的是柳夭夭。像是一夜春风一般,他的面对我时满脸不耐神情肉眼可见的温柔了起来。

怒瞪了我一眼,扔下一句:

“尽好你妻子的本分,管好府事和儿子,莫要再做什么多余的事情。”

然后转身朝柳夭夭走去。那般轻快,那般明媚。那是我不可企及的儿女情爱。

“师兄气急了,这才晚到了,辛苦夭夭等我了。”

“无事,我还得多谢师兄近些时日来帮我整理卷宗呢,只是近来东厂的案子无端把我牵扯进去了,惹得师兄替我烦忧。”

颜秋霖扶着柳夭夭上了马车,望向她的眼神真挚诚恳:

“你放心,魏厂公作恶多端,这次的虐童案师兄会亲自上手剖尸,取出那个能证明你清白的令牌,定不会让你平白含冤受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