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乔仙确认自己没看错,那颗月亮被啃了一口。

一大口,森白的满月立刻缺了个角,仿佛鲜血一样的岩浆从月亮的缺口处泼洒出来,弥散在茫茫太空里,仅余下几道清晰的牙印。

他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可一阵剧烈的推背感传来。

飞机起飞了。

他无法反悔的进入了天空,并且向着那颗恐怖的残月越来越近。

“冷静……乔仙,深呼吸,冷静。”

眼前情况属实让人很难淡定,但乔仙还是很快调整好呼吸,理清了思路。

当务之急,是确认自己的精神状态。

他必须要知道,月亮是真的被啃了,还是说,那只是自己一个人能看见的幻觉。

乔仙冷静下来,表面不动声色,求助的望向身旁中年人。

“叔,能不能帮个忙?”

“嗯?”邻座是一名面相和善的微胖大叔。

乔仙腼腆的挠了挠头:“我第一次坐飞机,想拍张照片,可是手机前置摄像头坏了……您能不能帮我拍一张?”

“行啊。”大叔热心的接过手机,“你想拍什么样的?”

“不用太麻烦,把窗外的月亮拍到就好。”

“成!”

大叔似乎是有些摄影功底的,很快找到合适的角度,把乔仙和月亮同时清晰的容纳到相框内。

“搞定了!”

乔仙接回手机,指着照片里的月亮,笑道:“今天月亮真圆啊!”

“是啊!”大叔望着舷窗外,“今天是农历四月十五,每逢十五都圆嘛。”

“那今天坐飞机还蛮幸运的,能看见圆月亮……谢了叔!”

“不客气。”

乔仙确定了,大叔绝对看不见那颗月亮上的缺口,否则不可能反应如此平淡。

也就是说。

这是独属于自己的幻觉。

乔仙闭上眼睛,扶额疲惫的揉着太阳穴……

一定是最近糟心事太多了,否则怎么会有如此离谱的幻觉。

“虽然炒了老板的鱿鱼,工资全都交了租金,存款不到四位数,奶奶……唯一的直系亲人刚刚过世了,买了一张最廉价的特价机票,赶路回乡参加葬礼,但还不至于精神分裂吧?”

“等下睁开眼睛,一切就会恢复正常,我累了,我仅仅是累了。”

舱外的引擎声越发响亮,片刻后,乔仙睁开双眼,望向窗外月亮。

很好,又缺了一块。

病的更严重了。

“彳亍!”

来真的是吧!

啃,有本事你接着啃!把月亮全吃了!

既然逃避无用,乔仙索性开始发癫。

他死盯着窗外被啃了两口的残月,看它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月亮也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那颗残月快速移动,从右边窗户来到了左边窗外。

“……玩这么大?”

好家伙,这是从东半球飞到西半球去了?

不对。

乔仙皱了皱眉头。

这次好像冤枉月亮了。

“先生想喝点什么?”

客舱一片安宁,飞机已经进入平稳滑行阶段。空姐推着小车,正在发放饮料。

当她经过乔仙身边时,例行询问对方的需求。

可乔仙却勾了勾手,示意空姐靠近。

等空姐弯下腰,他小声道:

“飞机航向不对。”

空姐一怔:“这不可能,先生。”

“你看窗外,月亮现在在我们的左手边,对吧。”

“是的,怎么了?”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乔仙稍微松了口气。

既然空姐也能看见月亮的位置,那说明位置的变化不是幻觉,只有缺口才是幻觉。

推论是正确的。

“既然如此,”乔仙继续道,“今天是农历四月十五,农历的每个十五,月亮会在太阳下山后出现在东边的地平线上,没错吧?”

“……所以呢?”空姐其实并不知道月亮该在哪里,但还是点点头。

“太阳刚刚下山,月亮在东边。

而我们是从上城出发,前往铁城,是由南向北前进的航线。

所以如果飞机航向正确,月亮应该在我们的右手边。”乔仙说着,指了指窗外。

空姐瞄了一眼。

皎白的满月分明出现在了左边窗外,显然,这不是它该在的位置。

也就是说,面前乘客没有危言耸听,飞机真的飞反了。

无论什么原因,飞机都不可能朝着目的地相反方向直线飞行半小时之久。

这不是盘旋避让什么,而是直线反飞,南辕北辙。

堪称白白烧油,把航空公司的钱打水漂。

空姐表情严肃起来:“先生,贵姓?”

“乔。”

“乔先生,感谢您的反馈,我这就去联络机长确认情况,等下给您答复……”

空姐说着,走去拨打驾驶舱的闭路电话。

而乔仙继续盯着那个月亮。

两个缺口的月亮仍旧流淌着岩血,不知是否错觉,乔仙感觉月亮边的天空异常漆黑。

似乎有什么乌墨般的影子,遮蔽了远处的星辰,吞噬了一切投射在其身上的光。

是云的遮挡吗?

不对,飞机已经达到了八千米高空巡航,这个高度已经来到了大多数云朵的上方。

尽管还有极少数的云存在,也不会发生如此浓密的遮挡。

月食?月食也不是这样一口口的啃下来啊。

不是云也不是月食,那是什么?

天狗吗?

还有反着飞的飞机……

“要命,糟心事全都赶在一起了。”

狂风在机舱外呼啸摩擦而过,颤抖的机翼在强烈的气流中上下摇晃,摇摇欲坠。

这里是接近万米的高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偏偏是在这里,越发反常诡异的现象接踵而至,让他连逃跑都无路可逃。

乔仙现在只能祈祷飞机不要出问题,只要安全落地就好。

“先生。”

空姐快步返回,带来了驾驶舱的消息。

她表情有着明显的惊慌,但还是努力按捺下去,强装镇定。

乔仙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机长怎么说?”

“机长没接闭路电话,而且驾驶舱从内部锁住了,我进不去。”

“安全员呢?安全员也没办法吗?”

“安全员……”空姐说到这里,声音终于再也止不住的颤抖,“安全员他……”

空姐带着乔仙来到了卫生间,此时卫生间已经被其他空乘挡住,坚决阻止其他乘客靠近。

乔仙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从卫生间里喷涌而出。

便衣安全员跪倒在血泊之中,一只手死死攥着开门的把手,死前残留的恐惧还刻在脸上,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头顶。

为什么看着头顶?

乔仙吞了口唾沫,顺着对方的目光,机械般抬起头。

一滴血从卫生间的天花板落下,恰好落在乔仙的视线面前。

“咻——”

鲜血尚未落地,一道黑影自上方电刺而出,击碎那滴血液,直刺乔仙眉心。

然而下一秒,乔仙有些发懵。

和煦的阳光从地平线的尽头照亮整个世界,橙红色的天空下是色彩瑰丽的广袤雨林,而自己站在一座石塔的下方,茫然四顾。

周围哪还有什么机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