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无情的话刺得唐歆眼眶通红。

她哽咽道:“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物,碰我东西不该不和我打招呼吗?”

陆青霄脸色变了变,唐歆却没再理会他,她默默捡起地上的碎页,“嘭”的一声进了书房。

夜深。

唐歆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小心翼翼的缝合着脱落的页面。

一滴眼泪“啪嗒”掉在图纸上,她赶紧擦掉,生怕留下印记。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回忆如潮水。

母亲总说,父亲是个蠢人。

每次在组织最需要的时候他都义无反顾挺身而出,冲在最前面,但正因如此,他成为了人人爱戴的好医生,也是所有军医的好榜样。

这本急救图册,是父亲花了一个月亲手为她绘制的,当年,她开心的抱着它站在医学院门口向父亲挥手,立志未来一定要成为向父亲那样的人。

可惜在后来一次紧急救援中,父亲被巨石砸中,满身的鲜血,她拼尽了一起力气却依旧没能救回他……

自此,她留下了不能见血的应激反应,母亲就开始反对她从医,劝她转业。

一卷线用完,唐歆打开了抽屉要新拆一卷,突然发现一个尘封许久的文件袋。

她疑惑的打开,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奖状和奖章,唐歆曈孔逐渐放大——

是啊,她竟忘了,她曾是医学院的第一名,也是部队里很优秀的苗子……

上辈子她听了母亲的话,放弃了晋升机会,转做了文员,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家庭上。

但这辈子,她突然不想这样了。

她不想在日复一日的孤寂中,慢慢凋零……

书房的灯亮了一夜。

次日,唐歆在书桌上趴着醒来。

她揉了揉酸痛的肩颈,推门而出,却发现屋内已空无一人。

她猜,可能是昨日她让何婷婷受了气,陆青霄生怕何婷婷再受什么委屈,便带她走了吧。

唐歆自嘲的笑了笑。

接连几天,陆青霄都没有回来,唐歆用脚指头想也想得到,估计是何婷婷又将他缠住了。

失望在空气中弥漫,堵得唐歆喘不过气。

他总是这样,为了何婷婷,说消失就消失。

甚至在她临死前,陆青霄都在陪何婷婷,连最后一面,都不舍得给她。

可如今她又能奢求什么呢?她上辈子求了一生都求不来男人的爱。

但这辈子,她已决定放手,陆青霄要如何,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唐歆按下心中闷堵,努力将所有心思放在工作上。

一天下午。

唐歆正整理着最近送来的药品清单,外头突然的吵闹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回头望去,一个同事便从外头推门而入。

唐歆诧异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那同事笑道:

“我还正想问你呢!院里新来的卫生员是你家亲戚不?我看陆参谋长为她忙前忙后的。”

唐歆一怔。

同事拿完药,走的时候不忘打趣道:

“想当年,你刚转来我们这儿的时候都没见他那么上心。”

唐歆忍住心中酸涩,硬扯嘴角笑了一下。

上辈子何婷婷丈夫出事后,他也是这般上心,一上就是20年,也是连家都不着。

不论逢年过节还是刮风下雨,在陆青霄的世界里,永远只有何婷婷需要的日子和其他日子,只要何婷婷发句话,他就算消失个五年十年也是正常的。

唐歆想,有些事情,就算她不愿,但也该接受了。

现实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她,陆青霄真的不爱她。

……

又过了几日,端午节。

唐歆独自提着礼品去看望母亲。

到了家门口,亲戚聊天的声音传入唐歆耳中,她脚步一顿。

“男人不回家,就是外面有人了!”

“这种离了算了呗。”

“唐歆今天不会有不带陆参谋回来吧?他们结了婚离得又不远,回来看你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清,你这女婿怕不是有歪念头吧?”

“唐歆嫁给陆青霄是高攀,要我说啊高嫁就是受罪,迟早得掰。”

听提到自己,唐歆突然想逃,可是来不及了——

门突然打开,一小孩朝唐歆撞了个满怀,屋内众人纷纷惊呼,赶紧起身。

见门口只唐歆一人,顿时大眼瞪小眼。

一整个下午,气氛都有些尴尬。

待亲戚走后,唐母将唐歆叫住,语气有些埋怨:“青霄今天去哪了?怎么没来?”

唐歆尬了尬,只得掩饰道:“他有紧急任务,出去了。”

唐母不满的皱眉道:“你已经结婚了,要学会顾家,对自己男人上点心,多把精力放在家庭里面,知道了不?”

唐歆闷闷的点点头。

见女儿这倔强模样,唐母的语气愈发冷冽:“我叫你转业你又偏不转!当医生又忙又危险,你怎么照顾好自己的家庭!”

闻言,唐歆忍不住反驳道:

“我都已经转药剂了还要怎样?我就是喜欢学医,想成为像爸那样的人……”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

唐母猛的起身打断,随即“嘭”的一声转身进入房间,再也没有出来。

母亲的态度犹如一块巨石压在唐歆胸口,她知道坚持没有结果。

屋里头的亲戚,也没几个真心对她的,她干脆转身回了家。

不料,刚到家门口就看见陆青霄正准备出门,手里还拿着一盒精致的粽子。

男人撞见她,也是一愣,随即淡淡的点了点头。

见他又要离去,唐歆忍不住道:“今天是端午节,妈问起你了。”

陆青霄脚步顿了顿:“婷婷家里人来找她了,要抓她回去嫁人,她一个人害怕,我去陪她。”

“你有时间日夜陪着何婷婷,却没时间陪我回家吃个团圆饭么?”

空气凝滞。

男人蹙眉,耐着性子道:“我们要一起吃饭,什么时候都能吃,但婷婷在这边无依无靠,我不帮她谁帮她?”

平淡的语气却刺得唐歆胸口生疼。

果然,在他心里,放在第一位的始终是何婷婷。

她原以为这样的委屈她在家里已经受够了,没想到第二天上班刚走进配药室——

“哎,你听没听说,陆参谋长给何婷婷争取到了2区的宿舍。那可是只有连长以上职级才有的单人套间。”

“真羡慕啊,我要是也有个像陆参谋长这样的哥就好了!”

“别做梦了!那是陆参谋长疼何婷婷,我哥还是营帐呢,我求了他八百回了,他都没给我拿到宿舍名额,我这还是亲哥!”

……

唐歆听着耳边的议论,竭力控制着心中不断翻涌的酸涩。

陆青霄在意何婷婷,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她上辈子竟然到咽气的最后一刻,还对他有所期待。

如今看来,确实是她痴心妄想了。

不过没关系,她以后,不会再对他有任何期待了。

伤神间,突然卫生院广播声响起主任的声音:“请各位同志注意!接下播放一则重要通知!”

“安县那边因为地形奇特,高发自然灾害,卫生所极其缺人手,愿意接受调任过去的,请来找我报名!”

安县?

这不是父亲牺牲的地方吗?

唐歆内心涌上一阵伤感,她上辈子选择留在第五军区,就是为了好好守着陆青霄。

可是现在,她想要离开他,去过不同的人生!

安县……

或许那里,离父亲更近些。

想到这,唐歆心头一动,突然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