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北疆三年,边关风沙顽强,鲜血伤疤成为我的荣耀。

我也和母亲一样,被封为镇国公主。

三年间,我未曾回过京城。

直到父皇病重的密信传来,我日夜兼程,跑死了五匹马,见到了父皇最后一面。

他抓紧我的手,嘴唇蠕动,我的眼泪汹涌而出,附耳过去,想要听清楚他说什么。

「宝珠,父皇,只希望你开心快乐。」

他接我入宫时,说的也是这句话。

暗哑的声音渐弱,握住我的那只手也松了。

我紧紧抓住它,不让它落下,仿佛这样,床上那瘦如枯骨,白发苍苍的老人就不曾离去。

「不,父皇,你睁开眼再看看宝珠!」

我嘶吼着,内心早已被巨大的痛苦淹没。

我后悔了,后悔他封我为镇国公主时,召我回京,我没有回。

那时北漠时常骚扰边境,取舍之间,我舍了京城的亲人。

其实不回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不知如何见父皇。

他知道我知道萧佑琮谋反,我也知道他知道。

生死面前,再多的猜忌与疏离,都烟消云散。

我只记得,小时候,他哄我入睡时唱着难听的童谣。

这世间真心待我之人,又少了一个。

大悲大痛之下,我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床前。

我是被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吵醒的,萧佑琮在我床前甩着水袖,婉转唱着戏词。

父皇留下遗旨,封他为安郡王,将他放了出来。

三年来,有传言说他疯了,我却不信。

即使亲眼看到,我也不愿意信。

直到他在五哥面前说要发卖他这个庶皇帝,我终于信他疯了。

柔仪大长公主邀请我去她府中参加赏花宴,她是母亲的交好的**,我不愿拂了她的面子,应约而去。

离京三年,从前交好的一些贵女,都成为他人妇。

她们聊着府上的事务,丈夫还有孩子,我无话可说,起身独自在园中走走。

遇上了不速之客。

永宁侯世子之女,何欣柔。

她与我同年出生,比我小几个月,半年前嫁给靖宇伯的小儿子。

靖宇伯与柔仪长公主的夫家有这沾亲带故的关系,也在这场赏花宴的宾客名单中。

何欣柔向我行礼。

我从她身旁路过,一点余光都没给她,当作没这个人。

「殿下!」何欣柔急切的声音响起。

我没有回头。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何欣柔跟了上来。

我十分不耐,实在厌烦这姓何的一家人,她却连脸色都不会看。

「放肆!没有本宫的允许,你竟敢跟过来!」我转身呵斥道。

何欣柔委委屈屈:「殿下,再如何,我也是您的**,您何必如此疾言厉色?」

我冷冷地看着她:「本宫当母亲只有本宫一个女儿,哪来的什么**,你若再胡言乱语,就别怪本宫不客气!」

何欣柔瞪大眼睛看着我,义正言辞:「我的父亲也是殿下的父亲,殿下此言是连亲生父亲都不认了吗?殿下一身血肉皆是父母赐予,如今父亲深陷囫囵,殿下不管不顾,是否是不孝?」

我这一身血肉,是在母亲的腹中生长出来的,就是永宁侯世子在此,恐怕也不敢说是他赐予。

这何欣柔算是什么东西!

况且永宁侯世子是被查出为官时贪污赈灾银矿,并仗着权势侵占民田,他下狱也是活该。

我大怒:「生我者安阳镇国大长公主,养我者乃是先帝!你父亲一个枉顾国法之徒,如何与他们相提并论!」

「来人!冲撞本宫,言辞不敬,以下犯上,拖出去杖三十!」

我恨毒了他们这一家人,我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只要想起我母亲因何抑郁抑郁而死,我就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

今日她非要撞到我手里,那就算她倒霉!

暗卫从树上飞下,按住何欣柔就要拖下去。

我们这边的动静惊动了柔仪大长公主,她带着一群人赶来。

「宝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不必如此动怒。」她飞快地走来打圆场。

「公主殿下救救我!」何欣柔挣扎着向柔仪大长公主求救。

我神情淡淡:「姨母,你邀我来这赏花宴,为何放任这不知尊卑之人辱我?」

柔仪大长公主神色尴尬:「宝珠,这又从何说起呢?」

她身边有奴仆上前,将发生的一切小声告知。

柔仪大长公主表情震惊,心中惊叹世间竟有如此一头蠢货。

随后不再阻止,而是上前拉住我的手柔声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