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等到人都离开,雨霁已经满头汗地跑进来,她取出一小包药材,道:

“我刚刚到太医院,遇见了蒋孝之太医。听了您的症状,说是风寒内侵,伤了肺腑,总要调养几日,就给我抓了些药,让先吃着。只是没有皇后的旨意,他也不敢给您看病。”

望着雨霁满头汗水,满眼担忧,程绾忽地想起一件事情。

她点头道:

“雨霁,我知道你不放心我。你先歇歇,天青帮我去煎药吧。”

听到程绾吩咐,天青快速朝她扫了一眼,瞪了一眼雨霁。

“只你一个是好人,我倒是成了恶人。”

雨霁有些惶恐,刚要辩白,想着平日都是她事事占先,眼下自己争了这功劳,又得让她唠叨,只能闷声不语。

程绾扫了一眼天青,道:

“我身子不好,你倒是跟雨霁争起来了。你们两个都是自小跟我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只疼她,不疼你?你生气她,莫不是会给我碗里下药?”

听到程绾这么说,天青心里面吓了一跳,莫非自己私自给小主下药,让她知道了?

这么一想,反而不敢动了,只是气道:

“小主说这话,显然是把我当了外人。那就让雨霁这丫头陪着您,我去煎药。不然,以为我不疼着小主呢?”

说着嗔怪地瞪了雨霁一眼,扭身出去。

程绾此刻倒不觉得如何疲累,眼望着雨霁,眼神变得柔和下来。

“你怎么那么傻呢?”

一想到上辈子,她拼了命去找皇后为自己喊冤,惨遭皇后打死的场景,她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暗自下决心,这一次她怎么都会好好护着雨霁。

望着雨霁,想到了天青。

她们两个明明都是自小就跟在自己身边,一个忠心耿耿,一个虚情假意。

这辈子她不会再犯之前的错误了。

她柔声开口道:

“想不到太医院里的蒋太医竟然会给你擅自下药方,等哪日得空,我要好好谢谢他。”

关于蒋太医的人品,她自然清楚。上辈子,就是蒋太医告诉自己身子虚弱,是长期喝了亏气血的药。

如果不是他后期专门为自己诊病,说不定,她的孩子都生不下来。

程萱从自己进宫开始,就没有打算让自己活下去。

产子之时,就是她命丧之日。

她有理由相信,程萱会让产婆去母留子。

等到半夜,院子里再度喧闹起来。

冯答应已经乘着凤鸾春恩车回来了,一进院子,她身边的喜鹊已经扬声道:

“恭喜小主,贺喜小主。”

第二日早上就有太监传旨,擢升答应冯氏为冯常在,入住储秀宫正殿。

这样一来,四位答应入宫,虽然都在一处,却因为身份地位,冯常在入了储秀宫主位。其他李答应和柳答应住在东偏殿,只程绾一人住在西偏殿里。

因程绾再次生病,皇后唯恐她的病传给其他人,就免了她的请安。

冯常在和其他两人又觉她总是生病晦气,也不来走动。

一连几日,都是冯常在承宠,惹得另外两人眼红不已。

皇帝赏赐的东西又不断,今儿是一匹明光锦缎子,明儿是一支暹罗黛。

新奇的玩意儿,让人羡慕不已。

天青则是不断在她耳边念叨,眼睛里面满是羡慕。

没等过几日,柳答应和李常在也承宠,这几人先后离开了储秀宫,到了别宫的偏殿,算是远离了这里。

这一日,程绾早早起来,天青出门去取吃食,只雨霁陪着她在储秀宫的偏殿。

她让雨霁为自己梳洗打扮一番,出了门。

“我记得御花园里有一处秋千架,这个时辰刚好没人。不如我们两个去那里玩吧。”

程绾开口道。

雨霁也想着这几日小姐身子不好,给她梳着飞仙髻,只头上别着一支白玉孔雀簪子,身穿百蝶穿花云缎裙,外着流彩暗花云锦罗衫出了门。

她虽是庶女,得了父亲的准予,将她的服饰都焕然一新,也为了能在宫里得到皇帝的青眼,服饰倒是不少。

她从前因怕招摇,故而将自己的服饰都换成紫色,显出对嫡姐的重视,很怕自己穿着新制的服饰,让嫡姐误会自己争宠。

如今,她当然是如何肆意如何来。

坐在秋千上,她手握住绳索,神情有些恍惚,缓缓开口:

“瘦腰春病不成圊,闲逐秋千荡尽衣。

香散天风兰佩隋,声摇环玉彩绳飞。

飘飘似跨双莺去,闲雅宜从月殿归。

无力尚怜扶不起,翠蛾独蹙怨斜晖。”

她扭头跟雨霁开口道:

“在家的时候,姨娘的院子里就有秋千。如今我已经很久不曾玩过了。”

雨霁笑道:

“这有什么?小姐您坐在这里,我推着您。我记得您的秋千荡得好,踩在秋千上荡得高,奴婢还怕您摔着,几次催促您低点。还是姨娘来了,您才罢休。”

想到姨娘在宫外无人照顾,没有自己在身边,父亲因有嫡母在,恐怕再是心疼,也是无济于事。

上一世,姨娘竟会先一步被程萱害死。这让她情何以堪?

重活一世,她怎么能不想起姨娘呢?

雨霁看她情绪低落,也知道她心里有些想家,就笑着开口道:

“小姐可坐稳了,我可要推着了。”

说着,她手下用力,推了一下。

秋千荡起来,让程绾的心瞬间摇晃了一下。

方才的愁苦也被冲散了不少,天可怜见,她重生归来,不就是要做一番事业吗?

若是还如同之前一般,沉浸于伤春悲秋当中,可有什么意思?

少女眉眼清亮,面如桃花,回眸笑道:

“你这丫头就知道在后面偷袭,以为我会怕吗?你不妨再推高一些。”

“小姐,那我可用力了。”

随着秋千飞起,她的思绪都飘得很远,回到她幼年在家中后园,母亲坐在紫藤架下,帮她缝补旧衣,展眉轻笑的光景。

主仆二人坐在秋千上玩得高兴,一时忘了声音。

“我看程答应明明好得很,怎么还装病不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你好大的胆子,是不是在这里等着,好用你的狐媚子手段勾着皇上?”

从花树掩映处,走出来一位宫装美貌女子,她柳眉倒竖,满眼都是冷意。

雨霁忙不迭地停下了手中的秋千,将程绾扶到一旁。

竟然是冯常在。

她冷笑道: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得空在这里玩耍?”

“我前几日的确是病了,皇后娘娘也免了我的请安。今日阳光暖了一些,就跟我身边丫鬟出来走走。”

程绾满脸平静,语气温柔娇弱。

冯常在一直就看不上她这种狐媚子的娇弱模样,青天白日里做出这种姿态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