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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托梦,因为我是意外身亡,阎王爷便只给了我一次托梦的机会。

我最后去看了看外婆。

满头白发的小老太太,在梦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拽着我的手不让我走。

我把她一个人丢在了人间。

音乐突然停了,水晶球的灯灭了。

房间里一点光亮也无。

周寻手里仍死死攥着那个水晶球,眼角似乎有晶莹的泪留下,在黑暗里发出刺目的光。

“我好想你啊......”近乎于情人的呢喃。

我在他身旁蹲下身,看着他下巴底下的青茬出神。

算了。

我突然想通了。

活着的人有活着的事要干,死了的人有死了的事要干。

周寻在人间的日子怎样过是他的事情,我顶多算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再怎么也轮不到我插手,我再放不下的东西,在人间游走了十年,也该放下了。

我们之间的荒诞闹剧,等我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也就没人会记得了。

我站起身,拍了拍裙摆,对着他告别。

“再见了周寻。”

这次,是真的不会再见了。

我紧闭双眼,迈出离开他的第一步。

真奇怪,死人应该是没有感觉的,可我现在只觉五脏六腑都在搅动一样的痛苦。

我再也不会有见他的权利。

我看不到他相敬如宾,子孙满堂,看不到他两鬓苍苍的老头模样。

“陈妨,你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的脚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他继续喃喃自语:“送你的新年礼物存在我这十年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你再不来拿,它都要褪成白色了。”

我颤抖地跌坐在地上。

原来他十八岁时想娶的姑娘是我。

可我死在了那年的除夕夜。

我叫陈妨,妨碍的妨。

是那个女人离开前随便甩给我的名字。

我是她和她金主的孩子,她本来想靠我夺得正宫之位,却没想到金主回心转意,对她弃如敝屣。

她便把怒火撒到了我身上。

在她企图把我丢进破井里的前一刻,外婆将我救了出来。

我暗无天日的童年里,只有唯一温馨笨拙的一束光。

我没有朋友。

虽然我的成绩名列前茅,但从来不会有人和我搭话。

即便是问我这道题的解法。

提到我时,他们总笑着调侃:“哦,那个没爸没妈的年级第一啊。”

外婆说,我要努力靠读书改变我的命运。

所以我拼了命的读书,看书做题到凌晨一二点。

可大家提到我时,只会说“年级第一”。

我叫陈妨。

关于我真正的名字,没有人在意。

书上说,当你不被人所重视时,你最醒目的标签就是你的名字,但是那并不是真正的你。

我什么时候才会有叫我“陈妨”的朋友呢。

我永远忘不了那天。

高一的开学典礼上,我因中考成绩第一上台演讲。

我紧张得腿都在抖,看着台下乌压压的人群就连视线都开始变得模糊,心口仿佛堵着千斤重的石头。

我四处打量,眼神飘忽不定。

突然我看到站得整整齐齐的方阵左上角,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在吹泡泡糖。

一个滚圆的蓝色泡泡。

不过,还没撑过三秒钟,泡泡就破了。

糊了那个男孩子一脸。

我赶紧别开目光,没忍住笑出声来。

不过这一笑,我倒没有那么紧张了。

起码稿子念得还算顺畅。

那个双手插兜的少年,我就这样记了三年。

自此以后,我最喜欢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