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月秋雨寒凉,惊雷划破天际,吹熄了宫灯。

我被赐了毒酒,死在年久失修的冷宫。

堂堂骠骑大将军之女,先皇亲封的安平公主,当今的南越皇后。

却被新晋宠妃沈绾儿一瓶毒酒药死。

我咽气后,睁眼却看到了谢司辰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而我正躺在他的枕边。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眨了眨眼,迟钝地抬手抚上谢司辰在睡梦中也拧在一起的眉宇。

手指却生生透过谢司辰的眉心,也感知不到任何温度。

眼眶渐渐湿润,原来,我成了一缕游魂。

也好,或许是上天垂怜,许我再见谢司辰最后一面。

自从沈绾儿入了宫后,我就已经很久没有离谢司辰这般近了。

上一次这样亲昵,还是两年前谢司辰被前朝余孽刺杀,我为他挡剑奄奄一息时。

依稀记得,当时昏迷之际,朦胧间谢司辰日日守在床前,曾用颤抖的嗓音喊我:“昭璎……”

“若此间事了,往后海晏河清,朕定与你携手共江山,此生不换。”

如今他的誓言如在耳畔,可与他携手之人却不会再是自己。

我缓缓合上眼,静待勾魂使来。

不由得离谢司辰更近了些,静静地听着他的呼吸。

假装仍像从前那般,贴近他,再近一些。

霎时,一道惊恐的女声响起:“皇后娘娘,不要,是臣妾的错,臣妾再也不敢了……”

我一惊,抬眼看向谢司辰。

他也睁开了眼,抬手伸向另一侧,揽起了右侧的枕边人:“绾儿莫怕,有朕在,没人敢动你。”

见到沈绾儿的那一刹那,我微微愣神,她竟躺在乾心宫的龙榻上!

谢司辰自登基以来,从未带人歇在他的寝殿。

连我最多也只是在殿内陪着谢司辰批阅过奏折。

他竟为了沈绾儿开了先例?

苦涩来不及蔓延,沈绾儿又低低嘤噎出了声:“陛下还是将臣妾放逐出宫吧。”

谢司辰压下剑眉,怜爱追问:“绾儿何出此言?”

沈绾儿委屈的泪水成串涌了出来:“宫中谁人不知皇后娘娘是南越最金贵的女子,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大哥是镇远将军,连家中最小的弟弟都任军中校尉。”

“若是他们知道皇后娘娘因我被陛下您罚入冷宫幽禁,必会震怒,臣妾惶恐……”

谢司辰深如幽潭的暗眸,杀气一闪:“朕是九五之尊,能提他们做大将军,亦能诛他们九族!”

我闻言神魂一震,怔愣地看着谢司辰。

半响,谢司辰解下床幔,俯身压下。

龙榻上响起谢司辰低哑的声音,酥酥麻麻的:“不过,你今夜该忧心的不该是此事……”

红帘烛火,撞碎了一池春水。

我想过要离开,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这深宫大院。

我明明没了心跳,却心如刀割。

早知如此,便不许那生死永相随的誓言了。

翌日,我从太监口中得知大哥昭晏进了宫。

我与大哥已有一年未见了,心中又喜又悲。

从前在家里最疼我的就是大哥。

出嫁那日,铁骨铮铮的大哥红了眼:“妹妹,若有朝一日,你在他那受了委屈,大哥便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替你讨回!”

昨夜谢司辰放狠的话犹在耳边,我瞬时心紧。

宣政殿里,谢司辰在批新上的折子,沈绾儿一旁磨墨。

哥哥威风凛凛立在殿中,脸色阴沉如墨,身边跪着一个颤颤巍巍的婢女。

这婢女是谁?

我觉得有些眼熟。

不容我细想,谢司辰抬头问:“昭将军,此举何意?”

哥哥眼神如刀,瞥向沈绾儿:“那这得问问沈贵妃了。”

沈绾儿脸色微僵,温声回应:“陛下,臣妾不曾见过她。”

哥哥朝那婢女冷呵一声:“说!”

那婢女浑身一颤,立即扬声道:“陛下,奴婢亲自见皇后娘娘被沈贵妃赐了白绫和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