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尸

第二章女尸

雪片一样的杏花应声折断,花瓣簌簌落下,撒了一地。郎君推开惊愕到说不出话来的我,抢过长随手中的缰绳,飞奔而去。

可他寒门出身,怎么会骑马?几乎是吊在马背上,被拖着去的。

等我和长随赶到宫门前,就见郎君跪在那里,呆呆地抱着一具插满了绣针的女尸。

他发髻散乱,衣衫已经被马匹磨成碎片,手腕和脸颊上,尽是淤青和擦伤,额头一个被包扎过的大窟窿,滴答渗血。

而金河公主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手撑着头,半是嫌恶半是心疼地看着他:“我本想召她说话解闷,可她卑贱绣女不知天高地厚,竟在宫中随意走动,这才误入内侍院,须怪不得旁人。宋郎为了这样的女子触柱自尽,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然后又是娇娇地笑:“再者,区区绣女怎堪匹配探花郎。前日父皇赐婚你我,宋郎情深义重不肯抛弃糟糠。如今她既死,正是成全你我的佳缘呢。”

说着,她一招手,立刻有小内监快步上前,将一道明黄圣旨再次奉上。

正是一个月前,郎君当街拒绝的赐婚圣旨。

我跪在郎君身边,泪水模糊双眼,却狠狠咬住嘴唇,不肯在外人面前哭出声来。

恍惚间,我听到郎君的轻笑,于是抬头,迷蒙中看到他嘴角微微翘起,像是我和娘子听闻他高中,来长安时乘坐的舴艋舟。

配上他充血的眼睛、遍体的伤痕,不知为何,有种摄人心魄的俊美。

“公主说的是。”他一字一句说得极慢,“臣宋昭,领旨谢恩。只是......”

“只是什么?”公主急切道。

“只是臣幼时曾遇半仙,老人家说过臣将尚主不假,只是头一个妻子必定横死早亡。若不能将其好好送走,则不日成煞,待臣与公主成婚,必定要使公主也不得生育。”

他似是感慨,冷静得可怕:“臣那日新科得中,从承德楼下经过,被公主团扇砸中,其实便已倾心。只是碍于半仙所言,自认是不祥之人,故冒死抗旨,只求公主玉体安康,日后子孙绕膝,得享天伦。如今果然如他所料,臣原配横死,若不能破此煞,臣又如何敢惊扰公主呢?”

公主听罢,本来略带惶恐心虚的神色顿时娇媚如桃花:“竟是如此!本宫还道你是......这半仙之说不一定准,就算准也不怕,长安尽有奇人异士,本宫不信破他不得。你且去,待我与皇兄想想法子便是。”

郎君听罢叩首,抬起头时,眼睛里闪过锋利的寒意。

他抱起娘子的尸体,一步一顿,一顿一退,就这么走出宫门,穿过街道,把她带回了家。

我哭着打来热水,和他一起为娘子擦拭着身体,鲜红的液体端出一盆又一盆,直到她惨白的面容清晰可见。

郎君温柔地对我说:“好阿媛,别哭了,杏娘看你这样,又要骂我没照顾好你了。”

他擦去我的眼泪,一字一字说得缓慢:“阿媛,那宫廷漂亮吗?”

我点头,又摇头。

他笑了,痴迷地俯身吻娘子的睫毛:“总有一天,我要整座宫城为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