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红喜烛燃到天明,这便是上天对我最好的祝福。

我趁阿兮睡着之际,偷偷将我们交缠的发丝系在一起。

结发为夫妻,这样对我已经足够。

清晨我发现柳娘直直跪在爹娘牌位前,额头已磕得血肉模糊。

我想抱她,她却倔强地推开我。

“夫人将小姐托付给我,是我没教好您。”她满脸恸色,滚下泪来。

“柳娘,我嫁人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当朝女子及笄便可嫁人,此时我已快二十二岁,若还是处子之身反而引人生疑。

“小姐!您怎能如此荒唐!”柳娘大怒。

我抬手让她不要再说。

“柳娘,皮囊而已,不足为惜。还留着这幅皮囊,唯一用处就是为宋家老小报仇。”

说罢我转身离开,留下柳娘痛哭失声。

我想情蛊就是阿兮在那时种下的。

情蛊动情则发,除非种蛊之人亲自解开,否则无药可解。

每月需以种蛊人精血喂养,不然蛊虫会啃噬宿主心脏直至宿主死亡。

我求老苗医用药延续我的性命。他唉声叹气,不停叨叨蛊王的蛊哪里能解。

不过善良的老苗医还是留下个方子,叮嘱我万万不可动妒念,否则蛊毒会加速发作,这蛊虫钻心之痛可不是闹着玩的。

从那时我便得知,我时日无多了。

毕竟人最难控制的正是自己的内心。

我终于走入仇人的府邸。

宋家被灭门之后,谢家风头扶摇直上。

然而大厦将倾,着微力即可覆灭。

借阿兮传来的各种秘闻,我对谢家了如指掌。

谢崇明年过花甲却不服老,自夫人去世之后,他成日里用虎鞭鹿血进补,光暖床丫头就添了四五个,在朝中几乎沦为众人笑柄。

谢昭对此颇为不齿,觉得父亲越老越荒唐,甚是丢人现眼。

谢昭已官至大司马,娶了左丞相之女周如烟为妻。

当年左丞相周衡就和谢崇明沆瀣一气,在宋家谋反一案上出了不少力。

本来周如烟与太子互相爱慕,左丞相早就将自己视为太子的老丈人,将来更会成为国丈。

可是皇帝一道赐婚圣旨,竟将谢崇明的女儿谢嫣嫁给了太子,而将周如烟指婚给了谢昭。

左丞相一家心知肚明这是谢家从中使的绊子,但又不敢抗旨不遵,只得生生咽下这口气。

周如烟出嫁前整日以泪洗面,嫁给谢昭之后更是对他爱答不理。

而谢昭对周如烟也不甚上心,二人虽是夫妻却又貌合神离。

谢昭将我安置在府内极僻静的一处院落,我知道他并不信任我。

谢昭此人疑心极重,处处设防,而且他如此安排怕也有其他考虑。

从春日宴回来之后我便病倒了。

那日直忍到上了谢昭的马车,我才喷出一口血,雪白纱衣像绽放开一朵朵红梅。

幸好只有谢昭派来侍候我的小丫头喜梅看到。

我将些银钱塞到喜梅手中,只说是儿时落下的毛病,不打紧。

喜梅拿了钱便也懒得多事。

我跟谢昭谎称受了风寒,需修养些时日。

他见我神色恹恹,倒也没有强迫我。

他每日都会来看我,金银首饰,绫罗绸缎,各种赏赐络绎不绝。

男人多是如此,得不到的才会日渐骚动。

拖了半个多月,火候差不多了。

我挑了谢昭常来的时间,换上新缝制的衣裙,披了件外衫来到莲花阁练舞。

我告诉喜梅如果谢昭来了,就让他来莲花阁找我。

我知他一定会来,他怕是已经忍到了极限。

今日这身衣裙设计更为巧妙大胆,胸线以下胯部以上均以薄纱拼接,细软腰身一览无余。

莲花阁临水,我用还算甜美的嗓音清唱采莲曲,伴以水声更显清澈。

我站在莲花阁的露台之上,摆动腰肢,比起之前跳的楚腰舞,这支舞更加柔媚动人。

谢昭来了,站在远处欣赏我跳舞,眼神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欲念。

我假装没看到他,却将腰肢扭得更加媚惑。

当然,看我跳舞的并不只谢昭一人。

谢崇明饮完补品后常会在莲花阁对面阴凉的香水坞中睡觉。

大概是歌声扰了他的清梦,加之补品的热性,谢崇明早就按捺不住心中悸动朝我走来。

我听到脚步声一转头,见是陌生人,顿时花容失色大叫一声,赶忙捡起外衣遮在身前。

谢崇明却一把拉住我手腕,把我往莲花阁里拖。

他眼神迷离,嘴角挂着涎水。

这张脸,已在我梦中出现过千百次,而我也亲手绞杀他千百次了。

我忍下恶心,换上一副娇弱模样奋力挣扎,”你是谁?放开我!我是谢大人的妾室,他要是知道你这个大胆狂徒敢如此对我,定饶不了你。”

谢崇明才不理我这套,我的挣扎反而令他更为兴奋。

要看我就要被拖进屋内,谢昭过来一把薅住谢崇明的衣领,将他甩到一边。

我立刻闪身躲到谢昭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紧贴他手臂的身体瑟瑟发抖。

谢崇明见儿子来了,眼神清明了些。

“这女子我要了,将她送到我房里。”

“哼,你要了?”谢昭冷哼一声,”这些年你越发没个样子,被群臣耻笑,连带我脸上也无光。现在倒好,连儿子的小妾都要占了?”

“你!你这个不肖子!”

谢崇明满腔欲火尚未发泄,又被儿子抢白一通,恼羞成怒朝谢昭抡过一拳。

可他年老力衰,哪里还能跟年轻将军抗衡。

谢昭稍一侧身躲过他的拳头,将谢崇明闪了一个趔趄。

谢崇明怒火中烧,竟拔出佩在腰间的弯刀朝谢昭刺来。

谢昭也急了,几下就打掉弯刀,将他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

谢崇明骂骂咧咧,说谢昭颠倒纲常,罔顾人伦,要去皇帝跟前告状。

谢昭将他爹推入莲花阁内,落了门栓,任老头子怎么叫骂,就是不开门。

经此一闹,谢昭也再没了任何兴致。

他将我送回住处,安慰几句就出府喝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