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一晃三年。

我被困在高楼之上,出不去这间宫殿,也见不了任何人。

所有的饭菜,都会有专门的人送来。就放在门口,让我自己去取,除此之外,没有人敢跟我说任何一句话。

我唯一惦记的山奈,曾想方设法来见我。可每次还未曾靠近,就被看守我的那些暗卫赶走。

因此每次被发现时,山奈干脆就不管不顾,大声在门外喊着我的名字,就想告诉我——

她,会一直陪着我。

或许是她在过于执着,又或者别人觉得接近我便是个死,所幸后来就当做看不见,让她能够在宫殿外陪我说话。

而在这三年里,那个最后又放弃了修仙,重新回到周君屹身边的沈容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皇后,两人琴瑟和鸣。

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

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所有甜蜜与恩爱,都会有专门的人,特意坐在殿门外说于我听。

我知道是谁的意思。

她就是想看到我痛苦难过的模样,觉得我占了她的便宜,才能得到那三年的恩宠,因此总想磋磨我。

所以故意留下我,就是想让我日日被囚禁,日日瞧着他们恩爱如初的模样。

而那位随沈容儿入宫的老道士,也在这三年里被封为了国师,可谓极尽尊荣。

一切都很风平浪静。

直到某一天,京城下了一场大雨,那天色就从此再也没有亮过。黑沉沉的天空,成群结队的乌鸦盘旋,那些从前都只在书本上见过的妖物,开始肆意出现。

妖怪杀人,京城开始血流成河,所有人都陷入到了恐慌中。

而身为国师的老道士,被所有人寄予厚望。可妖物实在太多,有些妖力实在高强,就连那老道士,也因此被重伤,躺在床榻,连起身也艰难。

「姑娘,国师大人昨日同陛下商量过了。京城如今这般不太平,就想着以帝王的名义,请求远在千里之外的灵山仙门出手相助。」

山奈靠在宫殿门口,与我隔着一堵门,这三年来我们都瞧不见对方,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我也靠着门,这三年来对于外界所有的消息,都是山奈告诉我的。

就像如今京城里的危机,不仅是百姓,连着皇宫里的所有人,似乎都已经露出了恐慌之色。

「仙门?那又是修仙者了?」

我嘴里默念着,却不知为何竟然觉得如此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便只能就此作罢。

又隔了几天,山奈来见我。

她兴高采烈地,说仙门同意派人来下山除妖,京城的百姓有救了!

可很快,她又笑不出来了。

周君屹这是三年后,第一次来见我。隔了三年岁月,再次见面,多少还是有些恍惚。

「想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他眼中闪过些许留恋,又或者是痛苦。

总之,简单寒暄过后,他就说明了此次的来意:「想容,如今京城满是妖邪作祟。而你本就是妖,从前百姓不敢言,如今所有人都觉得是你招致了妖邪,再加上仙者前来,必定不想看见皇宫那还养着一只妖。所以、所以……」

周君屹说到最后,似乎说不下去,神色有些难以启齿。

反倒是挺着孕肚的沈容儿,露出满脸得意之色,然后站在宫殿门口,开口说:「所以为了迎接仙者的到来,我跟陛下以及国师商量过,将你绑在玄武门下,以火烧之刑来表示对仙者的敬意!」

「所以,这次是想来杀我了?」

我伸手动了动铁链,这三年来我想了无数办法,虽然那些破符咒对我一点用也没有,但是这个铁链是实打实的粗,而我所居住的宫殿里,没有任何能够帮助我打开铁链的东西。

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被困三年。

「想容,为了天下百姓,这次我不能再护着你了。」

周君屹说得冠冕堂皇,又像是有些不忍,因此在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拂袖离开。

沈容儿只是瞧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慢慢回头看我:「这三年滋味如何?曾经你顶着同我相似的容貌,才得了三年恩宠,却不知这都是要还的。花想容,如今本宫也不想和你玩儿。等到三日过后,火刑加身,你一介肉体凡胎,必死无疑!」

肉体凡胎?

我忽然间就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根本不是妖。而那个老道士,本也就是她带回来的人,不由分说便认定了我是妖,才会让我在次囚禁三年。

沈容儿盯着我看,似乎是察觉出我已经知道了其中关窍,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就捂着嘴笑了起来。

「花想容,你可这世上妖孽无数,为何偏偏说你是狐狸精?」

我没说话,她继续道:「那是因为我幼年时,曾看过一个故事。有一个昏庸帝王,惹怒了上苍,神女便派了一位狐狸精前来蛊惑他。而那帝王,也的确爱上了那位狐狸精,甚至更加残暴,遭受无数讨伐,直到最后被兵临城下。而最后狐狸精要杀了帝王,你可知那个帝王,当时说了句什么?」

我虽从未听过这个故事,可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因此忍不住开口问:「说了什么?」

「那个帝王看着狐狸精,说——寡人早就知你是狐狸所变,可只要你高兴,那便杀了寡人。寡人宁负天下,也绝不负你!」

沈容儿忽然做了一个双手张开的样子,瞧着我笑,然后愈发笑出了泪。

「他就这样,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坦然赴死。所以我也想瞧一瞧,在这样的时代中,周君屹在知晓你是狐狸精后,是对你一如既往的爱,还是心生害怕,甚至想要你的命?可惜……你比不上那只狐狸,他也没有那个帝王痴情。」

说罢,沈容儿伸手慢慢擦干了眼角的泪。

接着又恢复了从前那副高傲模样,眼神极尽挑衅。

「只剩下最后三日,等时间一到,你就会被心爱之人亲手烧死,开心吗?这可是我特意为你所挑选的结局。」

我冷冷看着她。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个女人究竟在发什么疯。

「沈容儿,你最好三日之后真的能杀死我。否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这是真心话。

她像是被我的语气有些吓到,捂着肚子,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后,才转身离开。

而时间一晃便是三日。

第三日清晨,我从床榻上醒来时。忽然觉得一阵眩晕,额头更是肿胀不已,好似那些曾经失去的东西,一点点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