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带儿子浩浩回老家过暑假的第一天,婆婆劝我关掉空调。

我边收拾边说:“妈,电费您别操心,我们付,现在几乎每天都四十度,天气这么热,不开空调怎么受得了。”

“新闻上可是有不少人得了热射病死的,妈,你不让我们开空调,该不会想要我的命吧?”

我婆婆讪讪一笑,语气弱了几分。

“哎,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呢?绍成在外面赚钱不容易,你在家带孩子得替他省着点花。再说,你少用点儿电,我还能给琴琴做点儿好吃的。”

琴琴是我小姑子的女儿,比儿子只大一岁。小姑子离婚后一直是婆婆带着,比疼我儿子这个孙子还疼她。

我把手里的毛巾往地上一扔,回头怼婆婆:“张绍成赚钱养孩子养老婆,不是做男人的责任吗?我带孩子比他辛苦多了!我也有自己的收入,我怎么花钱轮不到你来说。”

婆婆以前就在我手里吃过亏,知道我的脾气,当下便没再说话,冷着一张脸下楼了。

看着浩浩高兴的拿着网子要出去网蜻蜓玩儿,我叹了口气。

心想,等浩浩玩两天了,还是回自己家去。

天色全黑后,浩浩的兴奋劲儿才稍稍下降,等我们娘俩洗漱完准备休息时,空调突然停止运转,灯也熄灭了。

农村停电是常事儿,我没多想。

见浩浩热的浑身是汗,唯恐他得了热射病,想起行礼箱里还有一把带电池的小风扇,赶紧拿来给浩浩用上。

正发愁自己,婆婆“噔噔”爬上楼来,递给我一把破破烂烂的大蒲扇,说:“心静自然凉,睡着就好了,我先下去带琴琴睡了。”

看着婆婆清清爽爽没有一滴汗珠的脸,我疑惑的想:“难道是我心不够静,才觉得这么热?”

我起身去到水喝,发现白天烧的凉白开一滴都不剩了,这时候,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头重脚轻的。

而我儿子,已经热的开始抽搐。

不好!

这怕是要热射病了!

我赶紧掏出手机打120,又挣扎着把儿子抱出来。

婆婆端着个破瓷碗追出来,急道:“不就是热着了,来喝碗菩萨的香灰水就好了。”

说着,她就要往我儿子嘴里灌水。

我一把打开她的手,忽地感觉不对劲,我和儿子热得中暑的天,她怎么浑身清凉?

回头看向一楼卧室的窗户外,果然,空调外挂机正在运行,我厉声问婆婆:“你捣了什么鬼?为什么只有我们二楼停电?”

2

婆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我唯恐耽误儿子病情,顾不上理论先去了医院。

幸好,我们俩很快就缓了过来。

等待出院的时候,我越想越气。

当初建房时,公公还在世。

他装了楼上楼下两个电表,说是我们回来得少,到时候不用电,关掉电闸比较安全。

昨天晚上肯定是婆婆为了省电费,关掉了二楼的电闸!

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第二天一大早,趁着凉爽,我叫了一辆大卡车和两个空调拆装师傅,就回村了。

“这两台空调,都给我拆掉。”

婆婆听到动静跑出来,连忙伸手挡住,不准师傅们动手。

我拿出购买空调的发票给师傅们看,说:“这两台空调都是我买的,这房子是我老公出钱建的,给我拆,工钱再加五百!”

“你个挨千刀的!这么热的天,你把空调拆了,是要热死我和琴琴吗?”

我婆婆跳起脚来骂,我悠闲的摇着扇子,说:“妈,您不是说,心静自然凉嘛?”

“那不是因为昨天停电了,我好心安慰你吗?”

婆婆还要狡辩,我问周围看热闹的邻居:“昨天晚上咱们村停电了吗?”

“没停啊!”

“不可能就停你一家啊!”

邻居们纷纷出言。

我又转头问琴琴:“昨天晚上,你和你外婆睡觉时,有没有开空调?”

六岁的小女孩眼珠子一转,捂住嘴说:“外婆说,我不能告诉你们。”

答案昭然若揭,看热闹的人一片哗然。

婆婆开始耍泼,坐在地上,边哭边喊:“我还不是为了给儿子省几个钱!谁要敢拆我家的空调,老娘就碰死在他面前!”

师傅们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农村老泼妇的威力,谁都扛不住啊。

我抓起墙角一个玻璃瓶,猛地往地上一甩,一声怒吼:“你碰呀!你今天要不碰,你就跟我姓!你这条老命值几毛钱?昨天晚上你关掉电闸,害我和儿子中暑,你这是谋杀!我儿子要有个好歹,你的命不够赔的!”

听到我和儿子因为中暑被送去急救,邻居们听不下去了,纷纷出言指责婆婆。

本家两个身强力壮的婶子,一左一右搀起婆婆往她们屋里去,边走边说:“你也做得太过了,中暑抢救不及时,会出人命的!今天你得让琳琳出这口气。”

趁着婆婆被架走,我立马手一挥,对师傅们说:“拆!风扇也搬走,既然要省钱,电器就都别用了!都给我拉去废品站卖了!”

3

拆完空调,到家后**还没坐热,老公的视频就发了过来,开口就是指责我。

“琳琳啊,你怎么把咱妈那里的空调电扇都给拆了?这大热天的,老人孩子怕中暑啊!”

我的火气又蹭蹭上来了,怼着脸骂道:“你老婆儿子已经中过一次暑了,送医院抢救了,老太婆害的!你妈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她不惹我,我能惹她?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不然我们也不能差点被她害死!”

“你要是敢用私房钱给你妈买新空调,你买一台,我就去砸一台!”

老公被我骂的一脸懵,我把今天早上拆空调时的视频发给了老公,省得他还要来回取证。

也不知道老公怎么跟他妈说的,这一次,婆婆认错认得格外快。下午她就带着她外孙女琴琴到了我们小区门口,给我道歉。

“琳琳啊,我老太婆一个,这不年纪大了,一时糊涂,你别跟我计较。”

我是半点都不信,看着婆婆演戏。

她见我不为所动,推搡了下可怜巴巴的琴琴。

这孩子从小爸妈离婚,跟着婆婆过日子,一身衣服都汗透了也不敢吭声,我有些心软。

婆婆多精明的一个人,立马把琴琴往我跟前一推,说:“快,叫舅妈!舅妈最喜欢小孩子了,她还是老师呢!”

到哪都少不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小区里一个老婆婆见到我婆婆和琴琴的可怜样儿,便仗义执言了:“这大热天的,把老人孩子往外撵,热出个好歹怎么办?”

物业的大叔也劝我:“宋老师啊,你别跟老人一般见识。

她们这老坐这里也不是个事儿,家务事咱们关起门来说,别让有心人看笑话。”

要真热出个好歹,老公肯定得心疼。

我想,反正在我自己家里,她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等老公出差回来,就把她们送回去得了。

没想到,这一次她过来,不仅仅是住几天,而是另有谋算。

4

进门后,儿子嚷嚷肚子饿了,我去准备晚饭。

出来冰箱里取食材时,听到婆婆在给老公打电话:“绍成啊,妈老毛病犯了,腰痛,头也痛,想明天去医院做个检查,你看——”

我一把夺过电话,对老公说:“你放心工作,这点小事有我呢,我会照顾好妈的。”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拿着食材往厨房而去。

婆婆捏着手机跟了进来,说:“琳琳啊,你不用陪妈去医院,给我转个五千块钱就成,妈让你妹妹陪着去,她明天有空。”

我一边忙碌着,一边笑眯眯的说:“哪能让张宝珠费心,照顾婆婆是做媳妇的本分,还是我来吧。”

说着,我把手里烧好的纸灰放进碗里,接了一碗水,搅合均匀递给婆婆。

在她不解的眼神中,笑眯眯的开口。

“这是我在南岳求的香纸,包治百病,您喝一碗什么病都好了!来,快喝快喝,趁热!”

婆婆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连连往后躲。

我故作不解的问:“很灵的,跟您那菩萨的香灰水一样灵,您怎么不喝?别躲这么快呀!小心腰!”

“我好了,好了,腰不痛了,不用去医院了!”

婆婆一步三跑的退出了厨房,我看着她的背影冷笑。

以往,我婆婆不是这疼就是那里不舒服,借口看病找我和老公要钱。

她病一次,我小姑子的朋友圈就要添几顿大餐,几个新款包包。

这一次,恐怕又是小姑子找她要钱了。

但我没想到,吃了亏的婆婆不但不安分,反而动脑子到了我儿子头上。

5

那天,学校临时安排我做一个工作计划表。

我便让浩浩在客厅和琴琴玩儿,自己去书房工作。

正忙活着,忽然客厅传来浩浩的哭声。

出去一看,浩浩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小小的孩子哭得脖子上青筋都突起了,滴滴答答的鲜血落在T恤和地板上,鲜红一片。

婆婆正拿着一叠纸巾,动作粗鲁的给他擦额头。

我吓坏了,顾不上询问原因,抱起浩浩抓着手机就往医院去。

待浩浩做完检查,又打了麻药缝好针睡着了,我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拿起手机,调出客厅监控查看。

监控里,琴琴去抢浩浩手里的玩具。

浩浩不肯,老太婆把浩浩往后一推,抢了玩具递给琴琴。

儿子被推得撞在桌子角上,顿时嚎啕大哭。

而这时,琴琴还跑过去,对着倒地不起的儿子猛踢了一脚!

嘴里不干不净的骂道,“你个野种,也敢跟我抢东西?!”

我看得杀人的心都有,她好歹也是浩浩的亲奶奶!

就算浩浩没在她身边长大,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偏袒琴琴啊!

而且,琴琴居然骂我儿子野种?

一个疑惑,在我心底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