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内霎时静了下来。

裴言澈拆开信封,掏出内里薄薄的纸张。

“和离书”三个大字有些刺目。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把视线转回容乐颜,眉宇间蕴着一丝怒意。

“胡闹!”

容乐颜眼睫微颤,不敢同眼前的男人对视,心里止不住的抽痛。

盯着他官袍的衣襟,她深吸一口气:

“裴大人,我没有闹,和离这件事我深思许久,还望大人成全。”

话毕,容乐颜不再看裴言澈,强撑着身子离开。

成亲七载,日复一日,她也会累。

片刻。

裴言澈就看见从前总是素面朝天的容乐颜点了胭脂。

她换了刚嫁进来时的那身明艳红襦裙,改了妇人发髻。

裴言澈极少见她着艳色,而今忽见她一袭红裙,眼底划过惊艳。

她衣袂翩跹,红裙映着白雪,从裴言澈眼前淡然掠过。

七年夫妻情分,在此刻化为齑粉。

“容乐颜!”

眼看她似乎真的要踏出院落,裴言澈忽然喝住她。

他心中翻滚着强烈的不安,就好像,这一别,此生再也不复相见。

容乐颜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最终只吐出几个字——“大人,望自珍重。”

她离开的猝不及防。

以至于裴言澈整个早朝都心烦意乱。

回府后,他展开那张在怀里揉的乱糟糟的和离书。

容乐颜清隽的字迹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目光匆匆扫过,当看到和离书上的“房契”等字眼后,他忽然冷笑出声。

“到底是商贾之女,粗鄙不堪。”

……

自打容乐颜嫁入裴府,年关时节,裴府上下总是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连苛刻的裴父裴母都挑不出一丁点儿错来。

这是第一个容乐颜不在的年节。

下人们在府院内外穿梭,各处都乱作一团。

裴言澈刚走到正厅,就有个小厮慌不择路撞上来,泼了他一身脏水。

看着眼前惶恐的小厮,裴言澈冷着脸:“拿件新的来,我要更衣。”

在冷风口等了半晌,那小厮才两手空空赶回来。

“裴大人,您的衣裳都是夫人亲自置办,小的问了一圈儿,都不知道新衣服放在何处。”

裴言澈登时怒火中烧,难道这家离了容乐颜就没法转了?

他带着一身脏水来正厅拜见父母。

裴父裴母等一早就得知了消息,正欲等着裴言澈来商议下一门婚事。

却见裴言澈满身狼狈,不由奇怪。

毕竟当朝宰相最爱洁净,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裴言澈不欲多言,只用毛巾擦干水渍,忍受着难闻的气味。

“母亲,儿子准备与容乐颜和离。”

裴母放下茶盏,喜笑颜开:“早该离了,容氏乃商贾之女,哪里配得上吾儿?为娘看十三公主就很好。”

一旁大女儿裴凌雪也点头附和:“十三公主乃是皇室贵胄,这样的身份地位,才与吾弟相衬……”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已经把在裴府勤勤恳恳管了七年家的容乐颜忘了个干净。

裴言澈听着这些,一时有些恍惚。

他不由想起,成亲后,容乐颜几乎日日都在正厅被母亲站规矩。

他有些不耐,干脆告退,只身踱到花园里去散心。

裴父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他沉声问:“言澈,你可想清楚了?”

冬日难得的晴空,裴言澈满腔心事,冷不丁被问。

他脱口而出:“一个商贾之女哪里配得上我。”

裴父叹了口气:“但愿你不会后悔。”

后悔?

裴言澈冷笑一声,怎么可能。

往日年节都是容乐颜一手操办,如今没了她,晚膳一片兵荒马乱。

是夜,裴言澈拜别父母亲,走到厢房门口,满身疲累。

“容乐颜,替我更衣!”

他下意识向屋内唤到。

可屋内冷如冰窖,一片漆黑将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