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慧贵人住的玉璃宫离皇上的寝宫很近,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到

第二章慧贵人住的玉璃宫离皇上的寝宫很近,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到

4

慧贵人住的玉璃宫离皇上的寝宫很近,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走到,可见她圣眷正隆。

宫里人都在私下里传,慧贵人像极了去世的先皇后。

据说皇上和先皇后恩爱无比,先皇后去世后,皇上几度伤心晕厥,先皇后生前所住的先春殿也一直保持原样,甚至后位都一直空悬着。

无论多少大臣上折子,皇上都不予理会,因为在他心里没有人能替代先皇后的位置。

这时,酷似先皇后的绘珠一来就入了皇上的青眼,从宫女破格直接封为贵人,风头一时无两。

玉璃宫里里外外布置得十分豪华,远远超出了她一个贵人该有的规格。

如此盛宠,怪不得她现在不愿再给太后递消息了。

慧贵人正靠在美人榻上吃荔枝。

我尽管高兴,但还是依着十足的规矩见了礼,将食盒里的汤双手呈了上去。

慧贵人见了我却不甚高兴的样子,她脸色不好,想必是怀孕辛苦。

我端着碗跪了好久,眼看手烫的都要端不住了,她才蔫蔫地让我起身,只说刚巧有点犯恶心,汤她会喝的,叫我先回去复命。

第二天,太后又让我去送点心,慧贵人也是以胃口不好为借口,让我放下后回去。

第三天,太后特意赶在饭点儿上,让我给她送小厨房研制出来的新菜。

结果就是这一天,我狠狠被慧贵人狠狠打了。

我过去的时候,慧贵人刚巧在用膳,她今天的胃口看起来还可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应该没办法再找借口不吃了。

于是她把筷子一放,笑着说:“你来得倒是巧,那就过来给我布菜吧。”

我只好硬着头皮给她夹菜,她浅尝一口,突然把筷子一扔,大叫一声:“哎呀,烫死我了!”

她身边的丫鬟立刻冲过来,狠狠推了我一下。

“好个不长眼的奴婢,居然把滚烫的菜夹给小主,你不要命了么!?”

慧贵人捂着嘴,眼里泛着泪花,演得惟妙惟肖。

我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蒙了,脑海中一阵空白。

那菜是小厨房新做出来的没错,可是从太后的宫里走过来需要时间,怎么也不可能还是滚烫的啊。

可容不得我多想,她清脆的巴掌就落了下来,直抽的我眼冒金星。

她厉声质问我:“你天天借着送赏赐的名头往我宫里跑,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赶紧捂着红肿的半边脸跪下。

这时,皇上差身边的太监前来传话,说晚上会过来陪她聊聊天。

她怀着身孕不便侍寝,皇上还三天两头地跑来陪她,足以见得对她的看重。

这不知道惹了多少深宫寂寞的妃嫔眼红,这是别人羡慕不来的破天福气,我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大的脾气。

那名太监我见过,似乎是叫李钰的。

李钰传完口信儿,却不着急走,而是恭敬劝道:“小主有孕在身,切勿伤了身子,您千金贵体,不值当为了个奴婢动气。”

但慧贵人犹不解恨,扬起了手又要打,李钰便上前说道:“还请仔细皇上新赏您的护甲,万一碰坏了,等下小主又要心疼了。”

慧贵人这才想起了什么似的,摸了摸镶了红宝石的护甲,轻蔑地抬起足尖挑起我的下巴:“你我虽是同日进宫,但命数大不相同,我劝你别生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守本分,好好学着尽心伺候人。”

我摸着麻木的脸颊,跪着应了。

人心果真是最善变的东西,之前爱笑爱闹的绘珠,如今变成了高高在上脾气暴躁的慧贵人。

不知林远之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蹒跚着走出宫门,看见李钰似乎正在门口等我,便走过去跟他诚心道了谢。

我知道他刚才是为了帮我,若被慧贵人用带着护甲的手掌掴,我的脸肯定会被划烂。

他面上一红,温和一笑:“都是做奴才的,能帮的时候帮一把,不过是举手之劳。”

“早就听闻宝珠姑娘善心,我也只是回报你的善意而已。”

“那个给太后调教鹦鹉的小太监,是我同乡的义弟。”

原来还有这么层缘分在。

我和他相视一笑,他靠过来,俯下在我耳边小声说道:“以后来慧贵人宫里要小心,她怀着身孕,脾气也古怪,喜怒无常的。”

许是沾染上了皇上殿中的熏香,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香气,清爽凛冽,只不过他这个人和传闻中似乎不太一样。

小宫女们曾在私下议论各宫里得脸的太监哪个好看。

她们说能爬上来的太监多半看起来猥琐狡猾,要么就是年纪大了,熬资历熬上来的,只有李钰,年纪轻轻,气质儒雅,不像是太监,倒像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只不过他总是冷着一张脸,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她们谁都没勇气搭话。

如今看来,他倒是个温和热心的人。

他又细细看我的脸颊:“你的脸肿了,煮个鸡蛋滚一滚消肿,主子们最看重身边人的仪态,你这样不好看。”

我从未和其他男子靠的这么近过,我只觉耳根发烫,本能地后退了一步,再想道谢时,他已经走远了。

我本想着宫中多个朋友也好,但万万没想到,下一次再见李钰,我俩的关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5

太后知道我被慧贵人打了,也不吱声。

我知道她是想借着慧贵人的手磋磨我,看看一同进宫的宫婢,身份是如何云泥之别。

终于,太后有一日问我,心意是否有所改变。

我依然跪下摇头:“奴婢出身卑微,实在不配伺候皇上。”

她盯着我看了许久,直盯得我如芒在背,汗把小衣都打湿了。

半晌后,她嗤笑了一声:“确实不配。”

这时,李钰刚好从屏风后转出来,双手捧着食盒,毕恭毕敬地给太后请安。

他说,皇上说今天御膳房的点心做得极好,特地给太后送来品尝。

太后一向不喜欢甜腻粘牙的吃食,皇上却送来了糯米红豆的团子。

太后脸上波澜不惊,而在一旁伺候的徐金宝冷汗都要下来了。

太后夹了一块筷子尝了尝,冷笑一声:“点心确实不错。”

又一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我说道:“皇帝惦记哀家,哀家吃着高兴,便赏她与你做对食吧。”

李钰举着食盒的手微微一顿,但随即眉开眼笑,忙不迭地跪下谢恩。

我的头顷刻炸了,眼前像是有无数烟花爆闪开来,红红火火恍惚一片,连徐金宝摁着我磕头谢恩,那胳膊腿儿都是僵的。

太后缓缓扯出一抹笑容:“我看你俩跪在一块儿,才真是男才女貌,相配得很。”

就这样,西四所一间小小的直房,便成了我和他的婚房。

将被褥换成大红色,再燃上一对红烛,就算是婚礼了。

我不禁苦笑出声。

真讽刺啊,我的两次大婚之日,竟然都是那么荒唐。

皇上宫里的人,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女,必都得是出挑的。

李钰虽是一个太监,但他生得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鼻梁高挺,大红色的喜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面色如玉。

只是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十分冷漠,和当初不一样,和房中洋溢着的一片欢腾喜庆也并不搭调。

“我知道,嫁给我是委屈了你,但主子的意思,做奴才的不能抗旨。”

我僵直地坐直了身子,动了动唇,却不知如何回应。

大概是看我坐着一动不动,他叹了口气,语气也和缓了下来:“听说你之前颇得太后赏识,莫非是哪里得罪了太后?你......哎,糊涂啊。”

说着,他将两个长凳拼在一起,将就着和衣躺下:“今晚先这么将就一下,明日我再去搬一个矮榻过来。”

李钰自然不会懂我的心思,比起伺候皇上,我宁愿嫁给太监。

我这辈子负了林远之,出宫已然是痴人说梦。

不如就这么清清白白地守着回忆过一辈子。

李钰觉得委屈了我的地方,恰恰是我想要的。

于是,我答了他一句:“不委屈,我觉得你挺好的。”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好什么?宫女好歹是官家女儿,若是主子在皇上跟前得脸儿,还能谋一个指婚,奔一奔前程。我们太监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不然,谁愿意断了子孙根儿跑到这宫里受罪?”

许是日子特殊,主子赏了些酒的缘故,我总觉得他的眼眶和眼珠都红红的。

一对喜气洋洋的红烛,此刻却照着两个伤心人。

“对不起,但我真觉得嫁给你挺好的。”我小声地说了句。

他面朝里侧躺着,没有再说话。

我也实在累了,合衣就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