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睁眼,发现身上盖了松松软软的被子

第三章第二天睁眼,发现身上盖了松松软软的被子

6

第二天睁眼,发现身上盖了松松软软的被子,按着惯例,今天本可以不当值,也许是避免见面尴尬,他还是当差去了。

李钰变得很忙,经常和别的太监抢着值夜。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怕见了我尴尬,直到后来听到别的侍卫在背后议论他。

“难得太后主子赏脸,亲自赐婚,给他配了个如花似玉的宫女,据说出身不错呢,结果这小子天天抢在我们头里当差,不知道怎么想的。”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问君能有几多愁,恰如一群太监上青楼,有想法没办法罢了!只能看不能用的美人儿,不更叫人抓心挠肝?”

几个人一边议论一边大笑,刺耳得很。

我听着他们的话说得不堪,反而惦记起李钰,他没日没夜地当差,身体都要熬坏了。

他救过我,如今也算我半个亲人,我突然有点想见他。

于是我在送东西的路上,转了个弯,拐到了皇上时长待着的清心殿。

路过门外的时候,却见院子里直挺挺地跪了一个人。

看那熟悉的服制和背影,可不是李钰吗?

我再仔细一看,此刻他正跪在一堆砸碎的瓦片上,裤子上透出一大片血迹,他全身因剧烈的疼痛而颤抖不已,整个人摇摇欲坠。

殿中还穿出来皇上愤怒的声音:“砸烂了贵人最喜欢的彩釉双耳瓶,就是打死也不为过,什么时候把瓦片跪成粉末再起来!”

我一听赶紧跑回太后宫里,求她出面救救李钰。

若这么跪下去,一双腿非得残废了不可。

太后正用玉轮按摩着脸,她闭着眼睛问我,凭什么求她帮忙。

我一咬牙,噗通一声跪下了:“太后明鉴,李钰可是皇上身边的人,皇上有个风吹草动,他最清楚。”

“您既然将我赏给他做了对食,我自然要和他好好相处,还求您做主。”

太后这才睁开眼:“总算是有点长进,可惜他得罪了慧贵人,怕是慧贵人要找机会除掉他呢。”

我不再说话,只是磕头不已。

7

太后的步辇停到到清心殿门口的时候,李钰已经脸色苍白,满头是汗了。

皇上赶忙亲自迎接,太后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说够了,才话锋一转,说自己吃斋念佛久了,见不得血。

“我自己宫里的人可不兴这么折腾,若这奴才真犯了错,直接痛快赐死便罢了,慧贵人,你曾经也在慈宁宫当过差,你说是不是?”

被太后当众提起当奴婢时的过去,慧贵人脸色十分难看。

但她不敢造次,还是起身点头应了,并开口为李钰求情。

皇上轻咳了一声,冲我侧了侧头:“李钰在我身边当差多年,不过打破个瓶子,倒也不至于赐死,罢了,你且带着他退下吧,别在这儿碍着太后的眼了。”

我赶紧领命下去了。

扶着李钰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他疼得几乎站不住,大部分体重都压在了我的身上。

好不容易进了房,却被门槛绊了一脚,我俩双双摔倒在地。

他压在我的身上,脸垂在我的颈间,呼吸十分微弱,已经昏厥过去。

我顾不上害羞,挣扎着爬起身,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拉扯到床上。

用剪刀剪开他裤子,他的两个膝盖已经一片血肉模糊。

常在宫里当差,动不动就挨打,各种止血药和生肌药膏是必不可少的,我烧了开水,细细的帮他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又帮他包扎好。

天快黑的时候,他才恢复了神智。

我忍不住问他:“你在皇上身边一向得力,怎么今天他要这样罚你?”

他垂眸,摇了摇头:“慧贵人的主意罢了,算了,原是我自己不小心。”

我站起身来:“这段时间我睡矮榻,你在床上好好休息吧。”

他却问我:“我知道是你找来了太后,她不可能无缘无故为了我兴师动众,你到底答应了她什么?”

见我不说话,他沉了脸色,伸手拧住我的下巴,暗沉沉的深谋仿佛要直接看到我的心底去——

“皇上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我为他担惊受怕一整天,见他如此说,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委屈,便也来了脾气:“慧贵人就是因为你先前帮我而故意找茬,皇上不可能不懂,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

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人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皇上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他很苦。”

有传言说,皇上并不是太后属意的继承人,母子二人表面看起来和气,实际上明争暗斗得厉害,太后甚至动了夺权的心思。

太后颇有势力,虽然身在后宫,但是朝堂上有不少老臣在背后支持,因而皇上的多项举措在前朝都是阻力重重。

我和李钰虽然是同出一个屋檐下的对食,本应是互为依靠,却因为这一层复杂的关系,每一次见面都只剩尴尬,倒不如第一次见面时的自在了。

他捏着我下巴的手很冷。

我说:“放心吧,我并没答应太后什么。”

“要说苦,这宫里谁不苦呢?我看绘珠之前当宫女的时候爱笑爱闹的,等到美梦成真出人头地了,反而天天苦着一张脸,就连她在皇上身边赔着笑脸的时候,那笑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我给他倒了杯热茶:“你的嘴唇都干裂了,喝口水润润吧。”

他也没再客气,就着我的手喝了,又点头:“是啊,你也苦,冒名顶替别人跑进这宫里来,欺君可是大罪,你就真的不怕死么?”

8

我一惊,手一抖,茶杯差点摔了。

皇上身边的人,果然厉害。

他想去查我,连带着我的那些老底一并查出来了。

再继续瞒着想必也没什么意义,我嗫嚅着:“我不想进宫,不想当太后的眼线,可我没得选。”

他又问我:“京中林府的二公子林远之,是你的什么人?”

我低着头,老实地回答:“我和他曾经有婚约在身,不过现在已经和他已经没关系了。”

他沉默了片刻,说了句:“以后的事,谁说得好呢?”

“既然太后让你我二人作对食,即便没有夫妻之实,我们对外也要装足了样子让他们安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首先要留住小命,将来才能出宫。”

我心念一动。

他刚才说的可是“出宫”?

这辈子,我还能有这么个机会吗?

宫外的过去种种和林远之的脸一下子又浮现在我眼前。

他是林府嫡长子,我不过一个姨娘生的庶出女,论身份本是配不上他的。

但他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他一定会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给我正妻的位置。

后来,他为了我,回绝了侯府的小姐。

那可是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关系。

林老爷让他跪下,他梗着脖子一直说:“我不后悔,错过蔓卿我才会后悔一辈子。”

“男子汉大丈夫,想博取功名利禄靠自己,靠女人家的门楣算什么,我林远之看不起那样的男人。”

林老爷气得将巴掌扬起来好多次,却迟迟没舍得扇下来。

其实他们二老平时待我很好,也认可我和林远之青梅竹马的情份,他们曾劝说林远之可以给我个妾室的身份。

但林远之坚决不肯,说那便是辜负了我们这么多年以来的情份。若如此,就休怪林家的香火就要从他这里断绝了。

林父林母终究是妥协了。

依着习俗,我和林远之在礼成年的很多天一直没见面。大红喜服早早就送进了我的房里,我亲手给上面的龙凤绣上了眼睛。

我满心欢喜,等着盼着,等将这身衣服穿上给他看的那天,可万万没想到,没等来迎亲的队伍,却等来了入宫的消息。

那天,我们明明都穿着喜气的喜服,却自此天各一方。

长街上的匆匆一瞥,就是我们的最后一面了。

可我真的还想再见林远之,如果能再见他一面,我这条命都可以不要。

李钰的话给了我莫大的勇气。

于是我正色问他:“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