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知道您身体好,我就陪您一小段路。”周穗亲昵的挽住老太太的胳膊。

这突如其来来的举动倒是让周老太多看了她两眼,两人虽然是祖孙,但其实感情并没有那么深厚。

周穗是周家捡来养的孩子,这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周穗小时候就知道了。

但是周家并没有因为这个事情苛待过她,周老太也不是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她说了,既然是周家的人,那就一视同仁。

至于两人感情不深厚很大的原因是周穗的性格。

她很大程度上受了李秋菊的影响,在周家是个小透明,不爱说话,唯唯诺诺,有委屈就默默承受着。

强势的周老太自然看不惯这样的性子,怕这个孙女吃亏,老太太甚至还想转变一下周穗的性子,但却惹得周穗更加把脑袋缩进龟壳里,对老太太产生了一种怕意,从此老太太也就不再刻意的关注这个孙女。

“你今天倒是明事理,还知道劝你妈了。”对于这点,老太太同样诧异,那些话她从来没想过会从周穗嘴里说出来。

周穗抿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嘴唇,“奶奶,我爸做得不对,我妈一味忍让也不对。”

包括她自己,上辈子就是因为一味的忍让,落得个那样的下场。

“倒是开窍了。”三两步的功夫,周老太已经到门口了,“好好劝劝你妈,硬气起来,别整天跟个受气包一样。”

说完周老太推门进去了,听到落锁的声音后周穗也转身离去了。

一进门就看到李秋菊正费力的拖着醉酒睡过去的周大勇往屋里走,“穗穗,来搭把手,把你爸弄到床上去。”

周大勇一个人的重量抵三个李秋菊,此刻李秋菊还用带着淤青的手咬牙搬人。

看她使劲使得青筋都暴起了,周穗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无名火。

“你还管他干嘛,是想再被他打一顿吗?”

说着周穗强行将李秋菊的手掰开,没有支撑的周大勇哐当一下顺着台阶滑了下去,整个人彻底倒在了地上。

但人还是闭着眼睛没有反应,可见醉得有多厉害。

“走,跟我回去睡觉。”周穗拉着李秋菊就往自己的屋里走。

李秋菊频频回头,“你爸还在地上躺着呢,入秋了,可别冻着了,你奶刚刚那几棍子打得不轻,得上点药。”

她想挣脱女儿的手,但周穗瘦弱的手却紧紧的拉着她,直到进屋以后周穗一把将门关上。

“穗穗,你先睡,我自己去弄就行。”眼瞅着李秋菊还想出去,周穗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妈!”一声带着哭腔的大吼把李秋菊喊懵了。

“您操心您自己好不好,我爸他皮糟肉厚,冻一晚上,挨几棍子怎么了,您心疼什么。”

“他动手打您的时候也没见他心疼啊。”

“您不能总是这样,一直忍,一直忍,忍到头是什么。”

“您忍着了能有什么好结果吗,没有!只会让他更加变本加厉。”

“妈,我求您了,别忍了行吗?想想自己行吗?”

这些话周穗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不仅是喊给李秋菊听,也是喊给自己听,上辈子的自己以及现在的自己。

上辈子她被亲生父母接回去以后,各种委曲求全,默默忍让,卑微讨好,换来的不过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这次,她不仅不让自己重蹈覆辙,也要让李秋菊从泥潭里走出来!

“穗穗。”李秋菊看着眼前的女儿,情绪激动,满眼心疼。

她这个女儿一向懂事温顺,从不大声说话,今天能这样,想来是被逼急了。

“妈,对不起。”吼完以后的周穗吸了吸鼻子,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不该这么不礼貌的对着她大吼大叫。

这一声道歉让李秋菊落下了心酸的泪水,“傻孩子,该说对不起的是妈,都是妈妈软弱无能,让你担心了。”

李秋菊也知道自己这烂德行,可这德行从小到现在三十多年了,如何能说改就改的。

周穗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妈,您先睡觉吧,这几天您都没睡个好觉。”

恰逢秋收,家里的农活大部分都是李秋菊做,再加上周穗这两天发烧,时常昏昏沉沉的,李秋菊晚上都是守在女儿床边打盹。

黑眼圈,大眼袋,蜡黄的脸色都是她没休息好的证据。

周穗的小床不大,母女俩并排躺在床上以后就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了。

脑袋上枕着有些发硬的枕头,周穗觉得这恍然就是一场梦一样,她死了,又活过来了,要不是今天李秋菊就躺在她旁边,或许周穗真觉得这是一场自己幻想的梦。

“对了,穗穗。”李秋菊伸手往床头的外衣口袋里掏了一下,“你爸给你买的,大白兔奶糖。”

黑暗里周穗用手摩挲着糖的形状,她生病的时候嘴苦,没有胃口,唯一想吃的就是糖,这一点周大勇记得很牢,每次周大勇都变着法的给她买不同口味的糖吃。

直到她跟着亲生父母离开周家,亲生父母家有钱,但生病的时候再也没有人给她买糖吃。

周穗的眼神一下子放空起来,上辈子李秋菊走了以后,就剩周大勇一个人,那个时候的周大勇浑浑噩噩,好像看不到了生活的希望,只等着死亡的来临。

就是这样一个等死的男人,在听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养女生病急需用钱的时候,毅然决然的去卖血,把自己仅有的家当连同那卖血的钱让人捎了过去。

想到这里两行滚烫的泪水从周穗的眼角滑落,胸口抽痛起来,那个时候的周大勇变成了一个瘦弱的老头,那样的他,抽了那么多血,身体怎么撑得住啊。

今天再见到周大勇的时候,周穗都不知道该用怎么样的情绪面对。

一边是深沉的父爱,另一边他又是一个对妻子动手的不合格丈夫。

耳旁已经响起了李秋菊沉稳的呼吸声,这些天的劳累让她在沾了枕头没多久就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