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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躺在出嫁前的床铺上,我更多的是平静。

不用像在太子府里整天围着他转,尔虞我诈,卑微讨好,我久违地睡了个好觉。

梦里辗转,遇到了一位似曾相识的男子。

那男子,着一身黑衣劲装,躺在角落,眉如墨画,眼若星辰,五官立体分明,浑然天成的俊美之中带着不可言说的凌厉与威严。

**近他的那刻,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我仍能看出他眉眼处的隐忍。

“还好,就快见到你了司遥,这日子还不算难熬。”

这个梦最真实的地方,在于我几乎能闻见他身上的血腥味,低头一看,他的左侧心房居然破了一个能塞进一个拳头的大洞,汩汩流出的血把他的黑衣染得更黑。

我心头一震,想伸手去触摸他,可转瞬间就重回现实。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无奈的悲戚,伸手摸了下眼角,发现是湿润的。

有些荒谬。

我,为何会哭?

愣神之际,门外传来小冉的声音:

“**,太子殿下来了,坐在主殿不肯走,一定要见你。”

“若**不愿去......”

我有些恍惚,伸手把眼泪从颧骨处抹去,重新调整好心情。

我虽不知江令舟来找我的用意是为何,但躲避终归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为何不去?他是来与我商议和离的,自然要见。”

“小冉,开门,替我梳妆。”

......

我梳回了未出阁时的发髻,专门挑了身江令舟不喜欢的衣服去见他。

江令舟坐在主殿主位,一身白色青云衣,身形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端起茶杯,不慌不忙地等我来。

他的脚边,是一箱又一箱的礼物,我不用数,就知道院子里堆着的这些比我与他大婚时还要贵重。

他见到我时皱了下眉头,好似对我的打扮不满,可未曾说什么:

“听说司太傅昨日奏疏上表,求孤与你和离?”

“确有此事。”我实话实说。

“陛下不允,司太傅竟然在大殿上以死相逼,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这你也知道吧。”

“太子殿下不妨有话直说。”

我心中五味杂陈,紧紧扣了下手指。

我没想到父亲会为了我的婚事得罪陛下至此,不惜在朝上以死相逼,硬逼着陛下改口。

父亲本就是朝中重臣,在京都树大根深,陛下忌惮,只是一直没找到由头治罪,前世,是被迫套了个“谋逆”的罪名。

这一世,我不想因为我的婚事连累父亲,太不值当。

江令舟窥见了我眼中的不耐烦,也并不生气,调转话头,与我相商:

“在你离开的这三个月里,你对孤的好,孤后知后觉。”

“孤不愿与你和离,若你愿意,孤往后会认真待你,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必捅到陛下面前让他老人家心烦了,可好?”

江令舟说完,放下茶杯,胸有成竹地看向我。

他以为我会像之前那样听他的话,任他驱使,围着他转,殊不知我心下只觉可笑。

“殿下的提议确实动人——”

我看着他狭长的眸子,一字一句道,

“但是,不好。”

江令舟没想到过自己第一次主动服软会遭到我的拒绝。

如今身为太子的他,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闻言他死死盯着我,茶盏翻飞,滚烫的茶水险些洒落在衣襟,他眉眼冷冽。

“你可知和离的后果是什么?!”

“如今你父亲已然在陛下面前犯下大不韪的罪名,若陛下真的如他所愿服了软,帝王的威严荡然无存,你父亲不会有活口的可能。”

“现在孤还愿意给你一次回头的机会,若真是到了你穷途末路之时,孤不会帮你。”

我尚且对燕国的这位君主有些耳闻。

当初十子夺嫡,陛下凭借一己之力踩在至亲兄弟的尸身上登了基,之后对残余兄弟的家人及其分支赶尽杀绝,手段残忍,毫不留情。

史书有载,燕王江原生性残暴,最是看重皇权,想当初言相手握大权,风光无两,被他一句“言相年纪到了该告老还乡”,就被迫自尽在人潮汹涌的城门,死状凄惨,无人收尸。

从那日起,燕国再无宰相,只有陛下。

可依陛下的性子,不会是当众发作怒火的人,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发了那么大的火之后,还若无其事地放我父亲归来,我按兵不动,就是要静观其变。

我对江令舟早已不信任,上一世这样服软的话他从来未对我说过,也不会在遭到我拒绝时这么失态,他好像确实比上一世更加重视了我些。

但如果可以,我要让他和云九溪一同消失,又怎会接受他的提议?

“那就等到我穷途末路之时,太子殿下再来阴阳怪气也不迟。”

“不论如何我的家事,与太子殿下已无任何关系,云姑娘的先进武器还不够殿下忙的吗?耽于情爱可不像是能成大事的迹象。”

“司遥,孤还未曾赐你休书,你就这么急着与孤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