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被扔到了臭水沟里。

我腿部剧痛,浑身散发着臭气,新洗的衣服沾满了污泥,狼狈如路边乞丐。

而在我的旁边,躺着一具尸体。

他的半截身子埋在脏水里,皮肉已经腐烂,蛆虫在他的身体里钻进钻出。

尽管他已面目模糊,但我还是认出了他,是刘大。

他重病的妻子直到死前最后一刻,还在等他回家。

我想要站起身,一动弹便是一阵钻心的痛,我想我的腿似乎也折了。

但好在,我的胳膊还是好的,我还能爬。

我从水沟边捡了一块破旧的门板和一根绳子,将刘大的尸体绑在门板上,又用绳子的另一端系在我的腰间。

之后的七天里,全县城的人都看见这样的景象:

一个乞丐,腰上拖着另一个乞丐的尸体,用脏水和血污汇合的双手爬过县城的大街小巷。渴了就喝一点路边水沟里的污水,饿了就扒着树皮往肚子里咽。

他的浑身充满腐臭味,与身后尸体的味道混合成一起,他双手双脚被磨出了血,流经他爬过的每一条路,他头发蓬乱、形容枯槁,只有眼神炯炯如火炬,像是地狱里食人的恶鬼……

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又在背后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有锦衣华服的小姐路过,被丫鬟一把拽走,「小姐,小心脏了衣服。」

被唤作小姐的人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目如春水,像***一样带着对世人的怜悯。她从丫鬟的怀中的黄纸包里拿出一个馍递到了我的面前,「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人呢,快吃吧。」

我接过来,主仆俩人没再停留,丫鬟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小姐真是心善,这样低贱的人只怕是会污了您的手。」

「别再说了,快回家吧,这次偷跑出来,回去要挨爹爹骂呢。」

我的嗓子充血,大口大口混合着血沫吞咽着掉渣的馍,忽然笑了,一边呛咳着,一边笑出了眼泪。

那个善良的小姐,我曾在交租的时候见过她。

她正是刚刚打折我腿的刘老爷的女儿,刘盼。